月光如水，洒在院门外那女子苍白而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脸上。她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纤细，穿着虽旧却浆洗得干净的粗布衣裙，眼神怯怯地望着院内，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请……请问，岳老板家吗？我……我想问问，您这儿还招工吗？”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细微，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岳承瑞甚至有些同情，觉得她看起来很可怜。
唯有岳俊晨，心中警铃大作！
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古代农夫。前世在商海沉浮，什么美人计、商业间谍、无间道，他见得多了！眼前这女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他刚解决了工具问题，正为产能和核心技艺无法分身上火，一个看起来“恰好”能分担厨房工作的人就送上门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仔细看去，这女子虽然穿着朴素，脸色刻意弄得有些憔悴，但那双眼睛，在怯懦之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精明。她的手虽然粗糙，但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关节也不像长期干重活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缺少一种真正长期处于贫困底层的人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绝望感。
“呵呵，”岳俊晨心里冷笑，“演技不错，可惜，剧本太老套，对手太专业。”
他脸上却瞬间堆起了和蔼可亲、略带惊讶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却没有立刻开门：“这位姑娘，快请进，外面凉。你是从哪里听说我这儿招工的？”
他没有回答招还是不招，而是先反问信息来源，这是最基本的背景调查。
女子似乎没料到他会先问这个，愣了一下，才低眉顺眼地说：“是……是听村里人闲聊说起，岳老板生意红火，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忙不过来……小女子名叫翠兰，家住邻村，家里遭了灾，父母都没了，实在活不下去，想来寻个活路，求岳老板给口饭吃，我什么活儿都能干！”
说着，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演技堪称影后级别。
岳承瑞看着不忍，轻轻拉了拉爹爹的衣角。
岳俊晨心中更是笃定。信息模糊（村里人闲聊），身世悲惨（无法立刻核实），态度谦卑（什么活儿都能干），标准间谍入职三件套！
他打开院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唉，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见的。姑娘快进来坐。”他将女子让进院子，却没有让她靠近灶房和卤锅，而是引她坐在离工作区最远的石墩上。
“姑娘，不瞒你说，”岳俊晨叹了口气，开始他的表演，表情比对方还愁苦，“我这儿看着生意是不错，可也就是个空架子！你是不知道啊，这生意难做啊！”
他开始大倒苦水：“成本高啊！香料贵得要死，猪肉也不便宜！还得打点地头蛇，应付官府的盘剥……唉，看着铜钱进，看着铜钱出，落到自己手里没几个子儿！要不你看我这家里，还是这么破破烂烂的？”
他指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表情真挚得让人无法怀疑。
翠兰姑娘脸上的悲戚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岳俊晨会跟她哭穷。
“再说这活儿，”岳俊晨话锋一转，指着那堆猪下水，“又脏又累！天天跟这些腥臊玩意儿打交道，姑娘你细皮嫩肉的，哪干得了这个？我这三个小子皮实，凑合着给我打个下手就行了。请人？我是真请不起啊！再多一张嘴吃饭，我这买卖非得黄了不可！”
他直接把路堵死，用“穷”和“活累”作为拒绝的理由，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翠兰显然不甘心，急忙表态：“岳老板，我不怕脏不怕累！工钱少点也没关系，只要有口饭吃就行！我、我还会做饭、洗衣服、照顾孩子……”
“哎呀，那可太好了！”岳俊晨一拍大腿，像是非常惊喜，但随即又垮下脸，“可是……姑娘啊，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这卤味，是祖传秘方！核心技术，概不外传！别说外人了，就是我这三个亲儿子，现在都不能进灶房看我怎么配料呢！这是祖训，不敢违背啊！”
他把“祖传秘方”、“核心技术”、“概不外传”几个词咬得特别重，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果然，听到“秘方”二字，翠兰的眼神几不可察地亮了一下，虽然迅速掩饰过去，但哪里逃得过岳俊晨的火眼金睛。
“岳老板，我……我不要方子，我就干些清洗、打扫的杂活也行……”她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不行不行！”岳俊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态度坚决，“我这人讲究，干活就得在一个院里，难免看到听到。为了对得起祖宗，这风险我不能冒！对不住了，翠兰姑娘，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他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翠兰知道事不可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不易察觉的恼怒，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可怜相，站起身来，盈盈一拜：“是……是小女子冒昧了，打扰岳老板了。”
说完，她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小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岳承瑞才小声开口：“爹，她看起来好可怜，我们真的不能帮帮她吗？”
岳俊晨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承瑞，记住爹今天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那个女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指着那口卤锅，声音低沉：“咱们家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锅里的手艺和方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想把它夺走。刚才那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咱家秘方来的！”
岳承瑞倒吸一口凉气，小脸上满是后怕：“爹，您怎么知道的？”
“细节。”岳俊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的破绽太多了。以后多观察，多动脑，你也能看出来。”
他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这次是打发走了，但对方既然出手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光是防还不够，”岳俊晨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得想办法，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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