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京城的街巷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岳记分店的二楼雅间却依旧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旺,茶香氤氲,几碟新卤的小菜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
可坐在桌边的三个人,心思都不在吃食上。
吏部员外郎陈明礼端起茶杯又放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四十出头,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矜持,可此刻那份矜持里却混着不安。
“岳老板,”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您上次说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岳浩宇正在斟茶,动作稳而缓,茶水注入杯中,不多不少,刚好七分满。他放下茶壶,抬眼看向陈明礼:“陈大人是指哪件?”
“就是……就是南方粮仓亏空的事。”陈明礼喉咙动了动,“您说,李尚书知情不报?”
李尚书,户部尚书李崇文,皇帝的表兄,掌管天下钱粮二十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陈明礼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年初刚调到吏部,本是前途无量。
岳浩宇没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推过去:“陈大人先看看这个。”
信是江南一个粮商写的,详细记录了去年漕粮入库时的猫腻——本该是一等的好米,入库时却被换成了三等陈米,中间的差价,被层层瓜分。最下面一级是管库的小吏,往上一级是州府官员,再往上……信里没明说,可那个指向再清楚不过。
陈明礼看完信,手抖得厉害,纸张簌簌作响。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道,“老师他……他怎么会……”
“陈大人,”岳浩宇声音平和,“令师对你有知遇之恩,你敬重他,这是人之常情。可有些事,不是敬重就能抹去的。”
他顿了顿,又拿出一本账册:“这是那位粮商私下记的账。每一笔亏空,每一笔分润,都记得清清楚楚。去年江南水灾,朝廷拨了二十万石赈灾粮,可到灾民手里的,不到五万石。剩下的……都在这账上了。”
陈明礼接过账册,只翻了几页,脸色就白了。那上面一笔笔数字触目惊心,而最让他心寒的是,有几个名字他太熟悉了——都是李尚书的亲信门生。
“岳老板,”他抬起头,眼里有血丝,“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岳浩宇摇摇头,“是陈大人自己,想做什么。”
他给陈明礼续上茶,声音更缓了:“陈大人寒窗苦读二十年,中进士,入翰林,外放为官,一步步走到今天,为的是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为民请命?”
陈明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令师对你有恩,这恩要报。可江南那些饿死的灾民呢?”岳浩宇看着他,“他们的命,谁来报?”
雅间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的响声。
良久,陈明礼长叹一声,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岳老板,你……你容我想想。”
“不急。”岳浩宇点头,“陈大人慢慢想。只是……”他话锋一转,“听说李尚书最近在查去年吏部考评的事?好像有几个官员考评不实,正在追究责任?”
陈明礼浑身一震。这事他知道——那几个官员都是去年考评时被他提了一等的,原因无他,都是些有才干却不懂钻营的实诚人。李尚书要查这事,明面上是整顿吏治,实际上……是要敲打他。
“陈大人,”岳浩宇声音很轻,“有些路,选了就不能回头。你现在退,还来得及。等李尚书查到你头上……可就晚了。”
陈明礼脸色变幻不定,最后重重一拳捶在桌上,震得杯盘叮当响:“他要查,就让他查!我陈明礼行得正坐得直,不怕!”
话是这么说,可眼里的挣扎和痛苦,却掩不住。
岳浩宇知道,火候到了。
送走陈明礼后,徐掌柜从隔壁小间进来,低声道:“岳老板,这陈明礼……能成吗?”
“成不成,就看李尚书怎么做了。”岳浩宇淡淡道,“李崇文这个人,疑心病重,又爱面子。陈明礼是他门生,却屡屡跟他对着干,他早就想收拾了。现在有了由头,不会手软。”
“那咱们……”
“等。”岳浩宇看向窗外,“等李崇文动手,等陈明礼寒心。等寒了心,有些事就好办了。”
陈明礼的事只是冰山一角。
接下来的日子,岳浩宇通过徐掌柜和秦星月的网络,把触角伸向了更多地方。
工部有个主事姓李,为人耿直,因多次上书要求整顿各地矿场,得罪了王家。岳浩宇让人“无意间”透了个消息给李主事——王家在西郊新开的矿场,根本没有朝廷批文,是私挖的。
李主事果然去查了,查出了实据,一纸奏折递上去。可折子到了皇帝那里,却被压了下来,理由是“查无实据”。李主事不服,二次上奏,结果被调去了个闲职。
调令下来那天,李主事在岳记喝了个烂醉,拍着桌子骂:“昏君!佞臣!这朝廷……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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