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清溪寺的青瓦,林越就被院里的扫地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东厢房的窗纸透着浅白,院外传来老和尚扫落叶的“唰唰”声,混着远处镇上的鸡叫,倒比临安城里的晨声更显清净。
想起林诗音昨夜没睡安稳——后半夜他听见她咳嗽了两声,声音轻得怕人听见,林越连忙披上衣裳,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院里的老梨树下,老和尚正弯腰扫着落叶,林诗音却没在厢房门口,只有她昨日披的那件粗布外衫,搭在石桌的角上,沾着点晨露。
“大师,见着林姑娘了么?”林越快步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老和尚直起身,指了指寺后的方向:“姑娘天不亮就起来了,说去后山找些柴火,让贫僧别叫醒你。”
林越心里一紧——后山他昨日看过,尽是碎石坡,还有些矮灌木丛,林诗音身子弱,穿的还是双软底布鞋,万一崴了脚可怎么办?他谢过老和尚,抓起石桌上的外衫,就往后山跑,脚步刻意放轻,却还是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后山的路比前山陡,露水打湿了碎石,滑得很。林越顺着隐约的脚印往上走,刚转过一道弯,就听见前面传来“哗啦”一声,跟着是女子的轻呼。他心里一慌,立刻提气用起《凌波微步》,脚步轻飘地往前冲——只见林诗音蹲在坡下,手里攥着捆刚拾的枯枝,右脚歪在一旁,布鞋的鞋尖沾了泥,显然是摔了。
“姑娘!你怎么样?”林越快步跑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脚崴了?疼不疼?”
林诗音抬头看见他,脸颊瞬间红了,连忙想站起来,却刚一用力就皱起眉,倒抽了口冷气:“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下,不碍事的。”
“还说不碍事,都站不起来了。”林越没让她再动,轻轻掀开她的裤脚——脚踝已经肿了,泛着淡淡的青,看着就疼。他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她伤了脚,气的是她明知自己身子弱,还大清早来捡柴火:“捡柴火怎么不叫我?你身子本就虚,还跑这么陡的地方来!”
林诗音低下头,手指攥着枯枝的绳子,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看你昨日累了,想让你多睡会儿……寺里的柴火不多了,我想着捡点回来,晚上好煮水。”
林越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她哪里是为了柴火,分明是怕麻烦自己,想多做点事。他叹了口气,把她手里的枯枝放到一旁,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林诗音连忙摆手,脸更红了。
“再动脚就肿得更厉害,听话。”林越的声音软了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林诗音犹豫了会儿,终是没再推辞,轻轻趴在他的背上——她身子很轻,林越几乎没觉得沉,只觉得后背贴着片温热,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背着她往山下走,脚步放得极稳,用《凌波微步》的法子避开碎石和湿滑的地方,生怕颠着她。林诗音趴在他背上,双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角,脸颊贴着他的后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走路时的起伏,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不是山里的野劲,是干净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她忍不住小声道:“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烦,昨日若不是你,我还遇不着清溪寺这么清净的地方。”林越笑着答,脚步没停,“等回去我给你敷点草药,老郎中昨日给的陈皮里,混着点活血的药草,正好能用。”
回到寺里,林越把她背进东厢房,让她坐在床沿,自己转身去院里打水。他端来铜盆,用帕子蘸了温水,轻轻擦了擦她肿起来的脚踝,又从包袱里翻出老郎中给的草药——是些晒干的紫苏叶和蒲公英,他仔细嚼碎了,混着点温水调成糊状,小心地敷在她的脚踝上,再用布条轻轻缠好。
“这药草能消肿,别乱动,敷半个时辰再拆。”林越收拾好铜盆,又把那件粗布外衫递过去,“穿上,别再着凉了。”
林诗音接过外衫,慢慢披在身上,看着林越忙前忙后的样子,眼圈忽然红了——从苏州逃出来这些日子,她一路躲躲藏藏,饿了就啃口干粮,冷了就缩在破庙里,从来没人像这样对她,帮她敷药,替她操心。她咬了咬唇,忽然轻声道:“林越,其实……我爹欠的债,不止五十两。”
林越刚要转身去煮水,听见这话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你慢慢说,别急。”
林诗音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爹原是苏州的秀才,去年秋天跟人合伙做茶叶生意,本想赚点钱给我娘治病,没承想被人骗了,不仅赔光了家底,还欠了三百两银子。那些债主是高利贷的,逼得紧,说要是还不上钱,就把我卖去教坊司抵债……我娘就是被他们逼得急,一病不起,上个月刚走。”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床沿的粗布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我娘走后,我就从家里逃出来,想着往临安找我舅舅——我娘说过,我舅舅在临安做布生意,可我到了余杭镇,才听说我舅舅去年冬天就去湖州了,还欠了人家的钱,连铺子都兑出去了……我实在没处去,才想着往湖州碰运气,没承想又被债主追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