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碎雪掠过苍茫旷野,林越勒住缰绳时,指节已被冻得泛白。胯下的乌骓马打了个响鼻,喷吐的白雾在寒风中瞬间消散,而前方那座横亘天地间的雄城,正随着马蹄声的靠近,愈发清晰地展露真容。
那便是雪月城。
自离开苍狼山脉一路向西,林越听过无数关于这座城池的传说。有人说它是北境咽喉,扼守着草原与中原的商道要冲;有人说它是武学圣地,城内藏龙卧虎,顶尖高手多如过江之鲫;更有甚者称其为“不夜城”,即便寒冬腊月,夜市的灯火也能照亮半座城池。但直到此刻亲眼所见,他才明白所有描述在实景面前都显得苍白。
雪月城的城墙是用北境特有的墨玉岩砌成,历经百年风雨仍坚不可摧。墙体高达三丈有余,宽可容四马并行,墙面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却在风雪侵蚀下布满细密的纹路,宛如老者脸上的沧桑褶皱。城头每隔数丈便立着一座箭楼,楼檐下悬挂的青铜风铃在风中发出清脆声响,与城墙上甲士的甲叶碰撞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最令人惊叹的是墙顶镶嵌的月光石,即便此刻天色未晚,也已泛起淡淡的银辉,传闻待到月圆之夜,整座城墙会如覆白雪,“雪月城”之名便由此而来。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传来赶车人的吆喝,伴随着骡马的嘶鸣,一支商队缓缓靠近。林越勒马侧身,只见十余辆双轮马车排成队列,每辆车都用厚毡裹得严实,车辕边的护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为首的商人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见林越望着城墙出神,忍不住笑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雪月城吧?这城墙可是当年镇北侯调集三万工匠,花了整整五年才筑成的,别说寻常劫匪,就是草原铁骑来了也得望而却步。”
林越拱手回应:“先生所言极是,这般气势,确是生平仅见。”
“那是自然。”商人拍了拍车帮,语气中满是自豪,“八荒争凑,万国咸通,说的就是咱们雪月城。你瞧这城门处的人流,从早到晚就没断过。”
顺着商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林越果然看到南城门下早已排起长队。城门洞高约两丈,宽足有三丈,上方的匾额上“雪月城”三个鎏金大字笔力苍劲,虽蒙着些许积雪,仍难掩其威严。城门两侧各站着四名守卫,皆是身披玄色铁甲,手持长戟,甲胄上的寒霜尚未融化,却丝毫不影响他们身姿挺拔如松。
队列移动得不算慢,林越观察到守卫对不同人有着不同的查验方式:对行商走卒会仔细盘问货物来源与去向,甚至掀开毡布抽查;对车马则要求车夫出示路引,确认无误后方才放行;而对孤身行走的江湖客,虽也询问姓名来意,却会格外留意其腰间兵刃与神色气度。轮到林越时,那守卫目光在他腰间的长剑上稍作停留,沉声问道:“姓名,来意?”
“林越,自南边来,特来城中寻访故友。”他语气平静,掌心却暗自运力——出门前师门曾叮嘱,雪月城近期盘查甚严,需多留个心眼。
守卫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瞥了眼乌骓马的马鞍:“可有路引?”
林越从容取出早已备好的路引递上。那是临行前在驿站办理的文书,上面盖着沿途州县的官印。守卫接过细看片刻,又与身旁同伴对视一眼,随即递还路引,侧身让开道路:“进城吧,注意遵守城规,夜间禁街后不得随意走动。”
“多谢。”林越颔首致谢,催马踏入城门洞。刚一进入,便觉一股暖风夹杂着喧嚣扑面而来,与城外的凛冽寒风判若两个世界。城门洞内的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石板间的缝隙被经年累月的车马碾得光滑,中央一道深深的车辙印,无声诉说着这座城池的繁忙。
出了城门洞,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林越目不暇接。这是一条宽阔的主街,约莫能容八马并行,街面同样由青石板铺成,每隔数步便有一道浅槽,想来是为了雨天排水所用。街道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多是两层或三层的砖木结构,飞檐翘角,窗棂雕花,既有中原建筑的雅致,又带着北境的粗犷。最特别的是每家店铺门首都搭着“彩楼欢门”,用彩绸与竹木搭建成精巧的门楼,即便在寒冬里也透着几分热闹气息。
此时已近末时,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往来不绝。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筐里的冰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在寒风中格外诱人;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世家子弟,身着锦袍,腰悬玉佩,身后跟着几个仆从;还有些西域打扮的商人,高鼻深目,头戴尖顶皮帽,正与本地掌柜讨价还价,他们带来的香料与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小贩的吆喝声、车马的铃铛声、店家的招呼声、孩童的嬉闹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打铁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生动的市井交响乐。
林越放缓马速,沿着主街缓缓前行。他注意到街边有不少茶肆,门面虽不大,却座无虚席。茶肆门口挂着“毛尖”“龙井”“祁门”等招牌,偶尔能看到伙计端着托盘穿梭其间,高声应和着客人的点单。紧邻茶肆的是一家铁匠铺,炉火熊熊,火光映红了铁匠的脸庞,他抡起大锤重重砸在烧红的铁器上,“叮叮当当”的声响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铁匠铺旁的药铺则显得安静许多,门首挂着“悬壶济世”的匾额,几个穿着素衣的人正排队等候抓药,药铺伙计正忙着称量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