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献堂的风波,在戒律堂那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之下,终究还是渐渐平息了下去。外门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弟子们依旧为了贡献点而奔波,修炼场上依旧坐满了埋头苦修的的身影,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然而,水面之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历勿卷这个名字,连同他那番关于“绩效之道”与“有效修行”的石破天惊的言论,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反而在无数底层弟子的窃窃私语与内心挣扎中,如同幽谷回音,不断回荡、发酵。一种难以言说的、对现有规则的怀疑与对另一种可能性的朦胧期待,正在沉默的大多数心中悄然滋生。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辰时将至。
外门传功堂,一座比贡献堂更为古朴、肃穆的殿宇。青灰色的巨石墙体爬满了岁月的苔痕,飞檐斗拱间透着沧桑。这里是宗门传授道法、讲解功法的正统之地,象征着知识的传承与规则的阐述,在外门弟子心中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权威地位。
历勿卷与苏柒柒并肩走入传功堂大殿。殿内空间开阔,足以容纳数百人。一排排由低到高的蒲团呈扇形排列,面向最前方那座高出地面尺许的青色石质讲台。此时,殿内已坐下了大半弟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陈旧书卷、檀香以及淡淡灵气的气息,显得庄重而压抑。
讲台之上,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古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道袍的老者。他便是今日授课的讲师——吴清风。吴讲师在外门资历极老,据说修为卡在筑基初期已逾百年,其授课风格一如他的道袍,陈旧、刻板,数十年如一日地讲解着那些最基础的炼气法门,强调着“苦功”、“毅力”与“水滴石穿”的重要性。
历勿卷和苏柒柒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找了两个相邻的蒲团坐下。历勿卷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讲台上那位正闭目养神的老讲师,又掠过台下那些大多眼神疲惫、带着惯常的麻木或强打精神的弟子们。这里的气氛,与贡献堂那种赤裸裸的资源争夺感不同,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规训与压抑。
苏柒柒显得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低声道:“历师兄,今天……”
“静观其变。”历勿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平和。他心中并无多少紧张,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冷静。与严律己的正面冲突,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与必须面对的对手。愤怒与不甘已被压下,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战略决心。他知道,仅仅在贡献堂那种地方争辩资源分配是不够的,必须要在传功堂这种代表着“道统”与“规则解释权”的地方,发出自己的声音,才能真正撼动那僵化的根基。
辰时正点,吴清风讲师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略显浑浊却透着固执光芒的眼睛。他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直接拿起面前一本页面泛黄的玉简,干咳了一声,用那带着浓重口音、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始照本宣科:
“今日,讲解《基础炼气诀要》第三篇,灵力周天运转之要义。夫修炼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如琢如磨,如切如磋……切不可心生懈怠,亦不可好高骛远……需知,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铁杵成针,需百年之磨……”
枯燥、陈旧、充满说教意味的话语,如同催眠的咒文,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台下弟子们大多机械地记录着,眼神空洞,只有少数几人强撑着精神,试图从这千篇一律的讲述中捕捉到一丝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整个传功堂弥漫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氛围。
历勿卷静静地听着,没有像其他弟子那样记录。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吴讲师的话语与自身经历、系统理念进行对比、分析。这些强调“苦修”和“耗时”的理论,与他亲身验证的“效率”与“状态”优先的路径,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熟悉的系统界面无声无息地浮现,冰冷的蓝色光芒映照着他的意识:
【检测到宿主身处规则阐释核心区域,氛围压抑,理念冲突潜在节点。】
【触发阶段性任务:理念的锋芒。】
【任务要求:于本次传功堂授课结束前,向讲师提出一个关于“修炼效率”与现有理论体系的核心质疑。】
【任务目标:引发在场听众对现有修行模式的初步反思。】
【任务奖励:理念传播影响力小幅提升;解锁【逻辑强化(初级)】临时状态(效果:大幅提升思维敏捷度与语言组织能力,有效时间:一炷香)。】
【风险提示:此举将公开挑战传功堂权威,必然引起守旧派更强烈的敌意与关注,请宿主谨慎权衡。】
看着任务描述,尤其是那【逻辑强化】的临时状态,历勿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系统的指引,与他内心的判断不谋而合。传功堂,就是下一个战场。在这里发声,风险巨大,但同样是打破死水、播撒种子的最佳时机。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冷静与决绝。他微微侧头,对身旁紧张望着他的苏柒柒低语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保持镇定。”
苏柒柒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他做出重要决定时常有的神色,她用力点了点头,尽管手心还在冒汗,但眼神已然变得坚定。她相信历勿卷,毫无保留。
讲台上,吴清风讲师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强调着“苦修”的重要性,他甚至拿起手边一个粗陶茶杯,喝了一口毫无灵气可言、甚至有些浑浊的普通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用那催眠的语调说道:“……故而,尔等切莫羡慕那些所谓取巧之辈,脚踏实地,方是正途。每日勤修不辍,积攒灵力,打磨经脉,终有……”
他的话语,在历勿卷听来,每一句都在为那套僵化的“绩效”体系背书,每一句都在扼杀着创新的可能与众生的活力。
时机,快要到了。
历勿卷微微直起身子,目光锁定在讲台上那位古板的老人身上,如同蛰伏的猎手,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最佳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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