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
朱立生站在下风口,手里那根烟刚点着。
“看清楚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青色的烟雾模糊了那张冷硬的脸。
“这就是你要死要活想融入的圈子,这就是你爸哪怕下跪也要挤进去的世界。”
黄乐瑶胡乱抹了一把脸,手背上全是黑色的眼线液。
“他们……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丽丽以前还叫我姐姐……”
朱立生嗤笑,“姐姐?她看起来都能当你妈了!”
“利益。”
朱立生弹了弹烟灰,火星子在风中明明灭灭。
“只要你有肉,苍蝇就会围着你转。你爸以前有肉,他们围着。现在肉没了,苍蝇自然就飞走了。”
“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商业上的事,只有你死我活,不讲人情。不想被人当狗,就自己变成拿肉的人。”
冰冷、残酷。
把她二十年的认知撕得粉碎。
黑色的劳斯莱斯滑了过来。
徐亮拉开车门。
两人上车。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鸣。
朱立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东西。
“啪嗒。”
扔在真皮座椅上。
那是刚才混乱中,那些女人偷偷塞进他口袋里的。
几张带着体温的房卡,几张印着唇印的名片,还有几张写着露骨话语的便签纸,甚至还有一条蕾丝手帕。
【希尔顿8808,真空等你。】
【朱少,这是我房间号,我有特殊的按摩技巧,保证让你舒服。】
【朱大哥,人家直播缺榜一大哥呢,妹妹我吹拉弹唱全能……】
字迹潦草,欲望赤裸。
黄乐瑶看着那堆东西,脑子里那根名为“上流体面”的弦,彻底崩断了。
这就是她一直生活的世界?
这就是她爸一直维护的人脉?
全是垃圾。
全是发臭的垃圾。
她猛地抓起那堆房卡和纸条,按下车窗键。
风灌进来。
她用力把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
那些花花绿绿的卡片在夜色中翻滚,像是被风吹散的纸钱,打着旋儿落入滚滚珠江。
“你干什么?”朱立生挑眉,看着她。
“脏!”
黄乐瑶红着眼,咬着牙,像是在宣誓:
“这车里不能放垃圾!”
朱立生看着她那个倔强的侧脸,看着她因为愤怒而起伏的胸口,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这丫头,终于成长了点。
车子驶过珠江新城。
巨大的LED广告屏上,正好在播放晚间新闻,红色的字幕滚动:
【受星海渔业冲击,老牌霸主黄沙水产市场今日也宣布资金链断裂,超百家商户集体退租……】
黄乐瑶身子一僵。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把玩着核桃、一脸淡漠的男人。
他是魔鬼。
他撕碎了她的童话世界,把血淋淋的现实摊在她面前。
可讽刺的是,在这个魔鬼身边,竟然是今晚唯一没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的地方。
……
次日清晨。
碧水云天疗养院。
特护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黄沙王黄超靠在床头。
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此刻灰败如土,手上插着输液管,呼吸机面罩下全是白茫茫的水雾。
保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早报,手抖得像筛糠。
“黄……黄总……这个……”
黄超颤抖着枯瘦的手,一把夺过报纸。
娱乐版头条。
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占了半个版面。
照片背景昏暗,正是昨晚的金樽会所。
那个他视为掌上明珠、从小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女儿,穿着露背装,像个护食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挡在朱立生身前。
正被一群衣着光鲜的女人围攻。
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像个女仆,像个保镖。
而朱立生,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一脸冷漠,仿佛那是理所应当,仿佛在受着丫鬟的伺候。
标题用加粗的加黑一号字体写着:
【黄家千金会所护主?曾经黄沙王之女,竟沦为神秘富豪贴身女伴!】
“呃——”
黄超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嘶鸣。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报纸,眼球上瞬间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要爆开。
屈辱。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费尽心机想保住的最后一点尊严,被这张照片踩在泥里,狠狠碾压。
那是他的女儿啊!
他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女儿,现在却在给那个毁了他家业的仇人挡酒?
给那个土包子、暴发户、野蛮人当狗?
“畜生……欺人太甚……朱立生!!!”
他猛地坐起身,想要撕碎那张报纸。
胸腔剧烈起伏,像个即将爆炸的气球。
“咳咳咳!噗——”
一口鲜红的液体喷了出来。
直接染红了报纸上朱立生那张模糊的脸。
血迹迅速渗透纸张,在那个硕大的标题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老爷!黄总!医生……”
下属震惊,赶忙去扶人。
保姆尖叫着冲出去喊医生。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报警声。
报纸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沾血的版面翻转过来,露出了背面的整版彩页广告。
那是一条金光闪闪的星海龙趸。
那死鱼眼,正好对着地上的黄超,似乎带着嘲弄。
旁边只有一行血淋淋的标语:
【星海渔业温馨提示:星海名鱼,稀世珍品,只有赢家才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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