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大门虚掩。
没人接包,没人递拖鞋。
往日那盏晃眼的施华洛世奇吊灯熄着,只有玄关一盏昏黄壁灯苟延残喘,像极了这座将倾的大厦。
黄乐瑶踢掉脚上那双Jimmy Choo。
这一路,脚后跟钻心的疼早就麻木了。
脚踩在地板上,粘稠的血液把丝袜和皮肉焊死。用力一扯,“嘶啦”一声,那股子生撕皮肉的痛感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
疼。
真疼。
但这疼让人清醒——今晚不是噩梦,是血淋淋的现实。
“啪!”
客厅大灯骤亮,刺眼得如同审讯室。
沙发上弹起一个人影。
那个平日里喝燕窝都要翘兰花指的贵妇人,此刻头发乱成鸡窝,真丝睡袍皱成一团,手里死死攥着一卷报纸。
“你还知道回来?!”
“砰!”
纸筒狠狠抽在黄乐瑶肩膀上。
不疼,但这声响,像一记耳光抽在了黄家最后的脸面上。
黄乐瑶没躲,只是木然地看着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妈……”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黄母手腕一抖,报纸展开。
头版头条。
照片模糊却刺眼——黄乐瑶像个护食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挡在朱立生身前,姿态卑微得像个保姆,更像一条护主的狗。
黄母指着照片,美甲几乎戳破纸面上的朱立生。
“你看看!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你爸还在重症监护室插管子!医生刚下了病危通知书!你呢?”
黄母声音尖利,甚至破了音,唾沫星子喷了黄乐瑶一脸。
“你去给这个杀人凶手挡酒?去给这个把你爸气吐血的混蛋当丫鬟?黄乐瑶,你的骨气呢?黄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股混杂着医院消毒水和安神香薰的怪味,冲得黄乐瑶胃里翻江倒海。
“我没有!”
黄乐瑶一把推开报纸。
纸张哗啦啦飘落,盖住地毯上昂贵的波斯花纹。
“我是去卧底!我想抓住他的把柄给爸报仇!我想让这该死的封杀令停下来!”
她喊得嗓子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咬着嘴唇,那是最后的倔强。
“报仇?”
黄母冷笑,那是绝望到极点的癫狂。
她一把拽住黄乐瑶的胳膊,把人硬生生拖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
“你自己看看!”
“看看这一身香奈儿,全是酒渍!看看这头发,乱得像个疯婆子!”
黄母凑近闻了闻,一脸嫌弃地甩开手。
“全是那股子下贱的鱼腥味!这就是你的报仇?我看你是被那个暴发户灌了迷魂汤!你是想气死你爸,好去给那个姓朱的当填房吗?!”
这句话像把尖刀,噗嗤一声捅进心窝子,还要搅三圈。
黄乐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妆花了,眼线晕成熊猫眼,人不人鬼不鬼。
但这身狼狈是为了谁?
在那个全是鱼腥味的办公室跪着擦地,在会所被人指着鼻子羞辱,忍着脚底板流血,不就是为了给黄家找条活路?
现在呢?
最亲的人指着鼻子骂她下贱。
“你懂什么!”
黄乐瑶猛地甩开母亲的手,那双因为擦了一天玻璃而通红起泡的手掌,剧烈颤抖。
“你说骨气?那我问你,爸那些所谓的朋友呢?”
“那个看着我长大的刘叔叔?那个以前天天来咱家送礼的王伯伯?爸住院三天了!除了上门催债的,有一个人来看过吗?!”
黄乐瑶指着大门外,声音嘶哑,带着血腥气。
“今晚在金樽会所!刘浩!那个发誓非我不娶的刘浩!拿着一杯别人喝剩的酒要泼我脸上!逼我叫他好哥哥!”
“周围那些以前巴结我的姐妹全在笑,都在拿手机拍视频等着看笑话!”
黄母愣住了,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气音,像被掐住了脖子。
“只有朱立生!”
黄乐瑶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得要把礼服撑裂。
“只有那个你们口中的野蛮人!那个没教养的暴发户!是他让人把刘浩像狗一样赶出去的!是他没让那些人动我一根手指头!”
黄乐瑶蹲下身,双手死死抱住膝盖,脸埋进臂弯。
“妈,你们根本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以前那些人脉全断了……现在的羊城,朱立生才是天……”
客厅死寂。
只有壁钟“咔哒、咔哒”地走,那是黄家倒计时的丧钟。
黄母呆立当场,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儿。
地板上,那两道血脚印红得刺眼。
她眼里的怒火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大厦将倾,无力回天。
“乐瑶啊……”
黄母瞬间苍老十岁,声音发颤,没了刚才的气势。
“既然这么苦……既然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咱们不争了行不行?”
“把市场卖了……哪怕贱卖……咱们带着你爸出国……离那个姓朱的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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