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锣嗓子从身后雾里冒出来,惊得所有人汗毛倒竖。赵虎猛地转身,腰刀横在身前,将沈墨等人护在身后。沈墨也握紧了青剑,心脏咚咚直跳,看向声音来处。
雾气搅动,一个佝偻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个老头。穿着一身看不出原色、沾满泥浆的破旧皮袄,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灰白相间,像是从未打理过。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干裂的河床,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在昏暗中闪着浑浊却锐利的光,像沼泽里蹲守的老鳄。他手里拎着一根黑黢黢的、顶端绑着锋利骨片的木矛,矛尖还滴着粘稠的黑水。
“谁让你们来的?”老头又问了一遍,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土人才有的口音,目光如同刮骨刀,在沈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在沈勇伤口和沈墨背着的青剑上停留片刻。
沈墨压下心中惊悸,上前半步,将青剑稍稍挪到身侧,以示无意对抗。“老人家,可是石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老头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问你们话呢,谁指的路?”
沈墨想起那少年的话,斟酌着开口:“是一个……眼睛颜色很浅的少年,在河边遇到的。他说,来黑水沼,找石爷。”
“褐眼小子?”石爷眉头拧起,脸上皱纹更深了,“那吃里扒外的小崽子……”他低声骂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像是某种确认。“他让你们来干啥?”
“他只说,来找您。”沈墨如实相告,心中却是一沉,听这语气,石爷和那“褐眼小子”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石爷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老眼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尤其在苏雨荷怀里的孩子和昏迷的沈勇身上停留许久。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像是在掂量几件货物的价值,或者……麻烦的程度。
沼泽的湿冷雾气包裹着众人,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伤的伤,小的小……”石爷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像一群被撵出窝的耗子。”他顿了顿,骨矛指了指其中一个稍大些的石堡,“进去。别死在外头,脏了我的地。”
这话算不上客气,甚至带着嫌弃,但至少……允许他们进去了。
赵虎看了一眼沈墨,沈墨微微点头。眼下,他们没有挑剔的资格。
石爷当先走向那个石堡,弯腰钻了进去。沈墨等人互相搀扶着,紧随其后。
石堡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一些,但也极其简陋。地上铺着干燥的芦苇和兽皮,中央有个浅坑,里面是冰冷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烟火、兽皮、草药和老人身上浓重体味的复杂气味。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有渔网、兽夹、几个陶罐,还有一些晒干的、形态怪异的草药。
“自己找地方坐。”石爷将骨矛靠在墙边,自顾自地走到角落,在一个磨刀石前坐下,拿起一把短刃,蘸着水,开始“噌噌”地磨了起来,不再理会他们。
众人松了口气,又不敢完全放松,各自找了块兽皮或芦苇堆坐下。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极度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苏雨荷几乎是立刻瘫软下去,抱着孩子,眼神空洞。观墨和护卫也靠着墙壁,大口喘息。赵虎将沈勇小心放平,检查他的伤口。
沈墨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既能观察外面,也能留意石爷的动静。他悄悄打量着这个古怪的老人。石爷磨刀的动作很专注,很稳,那“噌噌”的声音在狭小的石堡里有节奏地回响,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也透着无形的压力。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独居在这凶险的黑水沼?那“褐眼小子”与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指引他们来此?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
“他的伤,怎么回事?”石爷头也不抬,突然问道,指的是沈勇。
赵虎连忙回答:“中了箭,失血过多,伤口有些红肿。”
石爷停下磨刀,起身走到沈勇身边,蹲下,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揭开赵虎简单包扎的布条,看了看伤口,又凑近嗅了嗅。
“算你们运气,没烂到骨头。”他嘟囔一句,起身走到那堆杂物前,翻找片刻,拿出一个黑乎乎的陶罐,打开塞子,一股极其刺鼻、混合着腥臭和草药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用木片剜出一大块墨绿色、粘稠如泥的膏药,不由分说地糊在沈勇的伤口上,动作粗暴,毫无温柔可言。沈勇在昏迷中痛得抽搐了一下。
“忍着点,死不了。”石爷面无表情地说着,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重新将伤口裹好,手法竟意外的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没看众人,又回到磨刀石前,继续磨他那把短刃。
石堡内再次只剩下磨刀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沈墨看着石爷的背影,心中那份不安并未消散,反而因为这份诡异的“收留”和“救治”而更加浓重。
这黑水沼,这石爷,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摸了摸怀里那几样东西。
青鸢令,皮质卷轴,鸢鸟钥匙。
这些东西,在这片沼泽里,又会引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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