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旧城隍庙,早已断了香火,残破不堪。夜风穿过坍塌的院墙和没了窗棂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几丛野草在残垣断壁间摇晃,影影绰绰,如同鬼影。
子时整,沈墨和赵虎如同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庙门前荒草丛生的空地上。赵虎手握腰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沈墨则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望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庙门。
庙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既然约了,何不现身一见?”沈墨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庙宇深处。
短暂的寂静后,庙内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一点昏黄的火光自深处亮起,照亮了一只持着灯笼的手,以及一张沈墨并不陌生的脸——正是日间在济世堂抓药时,那个看似麻木的老郎中!
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无白日里的浑浊与麻木,一双眼睛在灯笼光晕下,精光内敛,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
“沈公子,果然胆识过人。”老郎中,或者说,神秘人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赞赏。
“比不上阁下神龙见首不见尾。”沈墨淡淡道,“数次援手,又屡屡拒人千里,不知是何道理?”
神秘人提着灯笼,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停在距沈墨三丈远处。“非是拒人千里,而是时机未到,且……风险太大。”他目光扫过沈墨背上的青剑,“青鸢令既在你手,有些因果,你便躲不开。但过早将你卷入核心,恐非青鸢所愿,亦会打草惊蛇。”
“青鸢所愿?”沈墨挑眉,“他临死前只让我去北雁栖,凭令行事。如今令在我手,我却如同盲人摸象。阁下既然与青鸢渊源颇深,可否告知,这‘令’,究竟该如何‘行’?那‘钥匙’,又到底是什么?隆昌号与宫内,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一连串问出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灯笼的光芒在他脸上明灭不定。“青鸢令,是信物,也是责任。它代表着前朝‘青霞先生’一脉的传承与守护。其核心,并非复国,而是……制衡。”
“制衡?”
“不错。”神秘人颔首,“青霞先生晚年早已看透,复国无望,空耗民力。那前朝秘藏,也非单纯的财富,其中牵扯甚广,更关乎一些……足以颠覆当下格局的隐秘与力量。先生之意,乃是守护此秘,使其不落于野心家之手,维持天下势力的一种微妙平衡,避免更大的动荡与战乱。”
他看向沈墨,目光深邃:“然而,宫内有人,乃至其扶持的隆昌号之流,所欲并非简单的财富。他们想要的,是掌控那秘藏中的力量,彻底垄断漕运、盐铁乃至更多命脉,将这平衡彻底打破,成就一家之私欲!这,才是青鸢,乃至我们,必须阻止的。”
沈墨心中震动,他没想到这背后竟有如此深意。“那‘钥匙’……”
“‘钥匙’并非一件实物,”神秘人摇头,“据青霞先生遗留的手札推测,它更像是一组‘线索’或‘凭证’,分散各处。凑齐它们,方能定位并开启真正的秘藏。青鸢令,或许便是其中之一,或者,是寻找其他线索的指引。你怀中的皮质卷轴,应是先生留下的‘水路勘舆图’,标注了一些可能与‘钥匙’线索相关的隐秘据点和通道。”
原来如此!沈墨恍然,难怪那卷轴上的标记如此古怪。“那隆昌号贩卖毒盐……”
“不过是他们敛财、并测试控制手段的冰山一角。”神秘人语气转冷,“他们利用漕运之便,勾结贪官,不仅走私官盐,更以次充好,甚至掺入劣质矿盐毒害百姓,牟取暴利。所得钱财,大部分用于经营关系网络,打压异己,为那最终的目标服务。三角沙洲,只是他们众多窝点中的一个。”
“你们既然知道,为何不揭露?”赵虎忍不住插嘴问道。
神秘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揭露?向谁揭露?三江口官府与他们沆瀣一气。更高层?隆昌号背后站着的是宫内实权人物,没有铁证,动不了他们分毫,反而会让我们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我们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他看向沈墨:“而你,沈公子,你的出现,特别是你敢于直捅三角沙洲,并散播流言的举动,让他们感到了不安,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或许能打破僵局的机会。”
“什么机会?”
“隆昌号根基深厚,正面强攻难如登天。但其势力庞大,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与地方其他势力也有利益冲突。你身份特殊,既是沈家之后,又与郑家有旧怨,如今更疑似掌握了他们的一些把柄。由你在明处吸引火力,搅动风云,或许能让他们自乱阵脚,露出破绽。而我们,则在暗处配合,收集关键证据,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神秘人缓缓道出他的计划。
沈墨听明白了。这是要把他当枪使,当成吸引火力的靶子。
“我为何要信你?又为何要冒此奇险?”沈墨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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