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巡检茶楼“偶遇”之后,沈墨并未再有其他大动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恰逢其会、多嘴问了一句的商人。他依旧住在客栈,偶尔去隆昌号转转,过问一下钱友仁所谓的“合作进展”,大多数时间则深居简出,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然而,三江口的水面下,暗涌却愈发湍急。
首先是隆昌号内部。钱友仁在沈墨半是协助半是监控的安排下,虽然勉强维持着商号的运转,但惊惧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心神。他变得疑神疑鬼,对身边所有人都抱持着极大的戒心,连用了多年的老管事汇报事务,他都要反复盘问细节。商号上下人心浮动,以往被隆昌号压制的对头们,如广源号等,虽未再明目张胆地挑衅,但私下的小动作不断,蚕食着隆昌号原本稳固的客户与渠道。
更让钱友仁寝食难安的是,他安插在漕运衙门的一个眼线,前两日突然失去了联系,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这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随时可能伸出索命的黑手。是“海阎罗”的残余报复?还是……衙门里那位“船锚”势力开始清理门户了?
他数次想去找沈墨求助,可每次看到赵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沈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隐隐觉得,这位“墨掌柜”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而这种等待,让他感到更加不安。
与此同时,漕运衙门内,胡巡检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那日与沈墨茶楼一叙后,“船锚”二字就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开始留意衙门内的各种蛛丝马迹。这一留意,果然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负责核对各仓廪文书的一个老书吏,前几日因病告假,接替他的是个面生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却对某些特定商号(包括隆昌号)过往的文书记录表现得过于“热心”。还有,掌管码头巡哨安排的一个副尉,近期频繁调整巡弋路线和时间,有几条原本需要重点巡查的、易被用于走私的偏僻水道,巡逻次数明显减少。
这些细微的变动,单独看似乎都合情合理,但串联起来,尤其是联想到沈墨提到的“船锚”和“行方便”,胡巡检的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难道衙门内部,真的被渗透了?而且渗透得如此之深,如此不着痕迹?
他不敢声张,只能暗中调查,但每每查到关键处,线索便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的痕迹都悄然抹去。这种有力无处使、有疑不敢言的感觉,让他倍感压抑和愤怒。
这一日,胡巡检正在值房内对着卷宗沉思,一名心腹兵丁匆匆而入,压低声音禀报:“大人,查到了点东西。那个新来的书吏,前日夜里,曾私下与广源号的一个二掌柜在城南的醉风楼见过面。”
“广源号?”胡巡检眼中精光一闪。广源号近来对隆昌号步步紧逼,他是知道的。难道广源号也牵扯其中?还是说,这仅仅是巧合?
“还有,”兵丁继续道,“我们暗中盯着丙字仓的人回报,昨夜子时前后,有一艘没有标识的乌篷船靠近过丙字仓后面的废弃小码头,停留了约一刻钟便离开,形迹可疑。但因距离太远,无法看清船上之人,也未能跟踪。”
丙字仓!又是丙字仓!那里刚刚经历了漕粮“盘库”风波,怎么又惹来了不速之客?是隆昌号自己人在捣鬼,还是别的势力在趁火打劫?
胡巡检感到一阵头痛,局面似乎越来越复杂,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真假难辨。而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路。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墨掌柜”。此人看似置身事外,却总在关键节点出现,轻描淡写地拨动一下棋局,然后便悄然隐退。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提到的“船锚”,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故布疑阵?
胡巡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了。无论是为了漕运衙门的清誉,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危,他都必须要做点什么。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与广源号有接触的书吏身上,或许在那艘神秘的乌篷船上,也或许……就在那个看似超然,却手握某些关键线索的“墨掌柜”身上。
他需要找一个机会,一个不会打草惊蛇的机会,再去会一会那位墨掌柜。这一次,他不能只是被动地回答问题了。
夜色再次笼罩三江口,各方势力在黑暗中悄然涌动,惊弓之鸟们扇动着翅膀,却不知该飞向何方,也不知道猎人的弓矢,究竟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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