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看似普通的院门，像一只沉默的巨兽之口，吞噬了线索，也留下了无尽的悬念。沈墨决定按兵不动，这决定让急性子的胡巡检抓耳挠腮，却又不得不服。
“墨掌柜，就这么干等着？万一里面的人跑了，或者那脚夫再也不出来了怎么办？”胡巡检在临时据点里踱来踱去，像笼子里困住的熊。
沈墨气定神闲地拨弄着茶杯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胡大人，钓鱼最忌心急。那脚夫既然确认了玉蝉是真品，又进了这个窝点，就说明这条线是通的。他们比我们更着急，‘白先生’还在客栈里等着呢，他们不可能无限期地耗下去。”
他吩咐观墨和赵虎，将监视的人手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盯着那小院的所有出入口，记录每一个进出人员的样貌、衣着、行为特征，尤其注意是否有携带物品，或者与“白先生”可能产生关联的迹象。
这一盯，就是两天。
那小院果然不简单。两天里，除了那个精瘦脚夫偶尔出门采买些吃食，还陆续有另外三个人进出过。一个像是账房先生，提着个算盘；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空手进去，出来时肩上扛了个不大的麻袋，看沉甸甸的样子，不像粮食；还有一个穿着体面些、像个小管事模样的人，进去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匆匆离开了。
“扛麻袋的汉子往城西码头去了，我们的人跟着，看见他把麻袋搬上了一艘写着‘顺风号’的货船。”观墨汇报着最新的发现，“那艘船明早启航，目的地是邻县的青石镇。”
“青石镇？”沈墨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滑动，“那里……好像有几个小型的官营铁矿和铜矿？”
胡巡检凑过来一看，脸色微变：“没错！青石镇是有矿！虽然产量不大，但一直是官营！难道……他们连官矿的产出也敢打主意？或者，那里有他们的秘密冶炼点？”
“很有可能。”沈墨目光锐利，“那个麻袋里装的，恐怕不是普通的货物。立刻派人，想办法混上那艘‘顺风号’，或者安排人在青石镇码头接应，务必查清那麻袋里到底是什么，接手的人又是谁！”
“那这个小院……”胡巡检指着地图上的点。
“继续盯着，但重点可以稍微转移一下了。”沈墨沉吟道，“那个穿得体的管事，是什么来路？查清楚他离开后去了哪里。”
调查那个管事的行踪相对容易些。他离开小院后，并没有回什么深宅大院，而是去了落霞镇南边一家名为“锦绣轩”的绸缎庄。他在里面待了约半个时辰才出来，手里多了个包裹严实的长条状物件。
“锦绣轩……”沈墨沉吟，“一个脚夫窝点，联系绸缎庄？有点意思。赵叔，你去查查这家绸缎庄的底细，看看东家是谁，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赵虎领命而去。他扮作挑选布料的客商进了锦绣轩，一边漫不经心地摸着料子，一边用余光打量店内环境和伙计。这绸缎庄门面不小，料子也多是中等偏上的货色，客人不算多，但看起来都挺体面。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精明老头，拨算盘的手指飞快。
赵虎借口要订一批货，与掌柜攀谈起来，旁敲侧击地问起东家背景。那掌柜口风颇紧，只说是东家姓柳，平日不怎么来店里，生意都交由他打理。
就在赵虎准备离开时，他注意到店铺后门帘子一动，一个伙计端着个空茶盘走了出来。就在那门帘掀起的瞬间，赵虎眼尖地瞥见后院里似乎有个熟悉的侧影一闪而过——清瘦，穿着月白色的里衣，正背对着门口似乎在侍弄几盆兰花！
虽然只是一瞥，而且那人穿着与之前截然不同，但赵虎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从野猿涧逃脱后失踪了好几天的“白先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一副悠闲自在、摆弄花草的架势？这绸缎庄难道是他的另一个藏身之所？还是说……这里才是他真正的据点，之前那个小院只是个外围联络点？
赵虎心中巨震，但面上不动声色，随便扯了个理由便离开了绸缎庄，立刻将这一重大发现报给了沈墨。
“锦绣轩……柳姓东家……‘白先生’在侍弄兰花……”沈墨听着赵虎的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脑中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洁癖，兰草香，白玉蝉，绸缎庄，柳姓东家……
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看来，我们这位‘白先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讲究，也更善于伪装。”沈墨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他恐怕不是什么纯粹的亡命之徒，而是个有着体面身份、甚至可能颇有家底的‘体面人’。这锦绣轩，或许就是他明面上的产业之一，也是他用来洗钱和掩护身份的据点！”
“那我们还等什么？”胡巡检激动起来，“直接查封锦绣轩，抓他个现行！”
“不，”沈墨再次否决，但这次，他的嘴角带上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抓他容易，但他背后那条‘矿线’和‘锚公’还没彻底挖出来。既然找到了他的老巢，我们反而不用急了。”
他看向胡巡检，目光灼灼：“胡大人，派人盯死锦绣轩，尤其是那个柳东家和他接触的所有人。同时，加派人手去青石镇，务必顺着‘顺风号’和那个麻袋，找到他们在官矿区域的勾当证据！我们要的，不是一条鱼，而是整张网！”
真正的收网行动，随着“白先生”真实身份的可能暴露，以及青石镇线索的浮现，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这一次，沈墨要的，是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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