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飞鸽传书与行动指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落霞镇这边,观墨亲自带队,兵分三路,化装成行商、货郎、游方郎中,悄无声息地潜入苏州吴江、镇江丹徒、杭州仁和三地。他们的目标明确:打听异常。
吴江组重点查访太湖沿岸的渔村、货栈,尤其留意是否有突然富起来的渔民、或者深夜有陌生船只频繁靠岸的地点。丹徒组混迹于长江与运河码头的力夫、船工之中,探听有无“背景很硬”的新晋船老大,或者哪些仓库守卫格外森严、不许外人靠近。仁和组则借着西湖游赏之名,实则走访城内各大车马行、轿行,打听近期有无出手阔绰、行踪神秘的长期包租客,同时留意钱塘江边新起的宅院或工坊。
胡巡检(现胡御史)在京城接到密报,心中既惊且佩。惊的是“船锚”竟有“暗礁”这等凶悍爪牙,且已对沈墨下手;佩的是沈墨临危不乱,反手就锁定了三个关键区域。他立刻以巡漕御史巡查地方漕务的名义,向三省巡抚衙门发出例行知会公文,同时密令自己暗中发展的几名干练御史台察子(低级情报人员),分别前往三地,以核查漕粮仓储、河工银两为掩护,暗中配合沈墨的调查,并利用官方身份接触地方户房、工房档案,查找异常地契、大宗货物税单等。
官面与民间,明线与暗线,首次形成了高效协同。
效果立竿见影。
五日后,三地信息开始陆续汇总。
吴江回报:太湖西山岛附近,近半年有一伙自称“南货商”的外地人,租下了岛北一处僻静湾汊的老旧渔村,将其村民尽数迁走,对外宣称要改建为私家别业,但工程进展缓慢,且不许外人靠近,夜间常有船只进出,所运货物以帆布遮盖,形迹可疑。有胆大的渔民曾趁夜远远窥见,卸下的箱子似乎异常沉重。
丹徒回报:运河闸口东侧,有一片属于“江南织造局”名下、但荒废多年的旧库区,三个月前突然有工匠进驻修缮,守卫换成了生面孔,说是织造局要启用旧库储备新绸。但据老闸工反映,夜间曾听见里面传出非纺织类的、低沉的金属撞击声。且修缮期间运入的材料,砖石木料占比不大,反多见成车的石灰、黏土和一种气味刺鼻的“矿石粉”(初步判断为助熔剂)。
仁和回报:城内最大车马行“四海通”确认,约四个月前,有一位自称“徽州米商”的客人,预付重金,长期包租了三辆坚固的四轮货车及可靠车夫,要求每月不定时往返于杭州城与城外西南方向三十里的“梅坞”之间,运输“瓷器”。但“梅坞”并无知名瓷窑,且车夫回忆,所运“瓷器”箱体沉重异常,搬运时需格外小心,有一次雨天路滑,箱子侧翻裂开一角,露出的并非瓷器,而是黑乎乎、类似铁锭的东西。车夫当时被严厉警告,不得外传。
三条线索,条条指向异常!吴江的隐秘湾汊、丹徒的旧库改造、仁和的“瓷器”运输……都与“矿石”、“金属”、“沉重货物”相关!
沈墨将信息与绢布隐藏的简图、鬼头铁牌的阴森意象结合,脑中飞速分析。
“太湖烟波浩渺,岛屿众多,便于隐藏,且水路四通八达,私炼的金属易于从水路散出。丹徒乃运河枢纽,旧库改造,挂靠织造局名头,既隐蔽又能利用官方漕运渠道。杭州‘梅坞’地处丘陵,临近钱塘江支流,且‘徽州米商’的伪装,利于将货物混杂在粮食运输中……”沈墨的手指在地图上三个点之间划动,“这三个点,可能不是独立的,而是一个网络!吴江或许是原料粗炼或秘密囤积点;丹徒是借助官方渠道的中转和精炼点;而杭州‘梅坞’,地处富庶的杭嘉湖平原边缘,水陆便利,很可能是最终成品储存、分销,甚至……是‘船锚’组织在江南的一个重要指挥或财务中心!”
这个推断让赵虎和观墨精神大振!若真如此,他们可能已经摸到了这个庞大组织在江南的核心架构!
然而,敌人的反应也更快了。在沈墨等人分析情报的当夜,死亡威胁再次降临,而且方式更加惊悚——次日清晨,客栈掌柜战战兢兢地送来一个匿名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三颗用石灰腌过的、死不瞑目的人头!正是之前被擒那三名“暗礁”刺客中,两个中了麻箭的和那个招供的头目!
包裹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血写着:“叛者此刑,阻者同罪。弃查,可活。”
赤裸裸的示威!不仅杀了俘虏,还将人头送回,意在震慑,也表明对方在落霞镇乃至官府内部,仍有眼线或渗透能力,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俘虏关押处并下手!
客栈内外顿时人心惶惶。
沈墨看着那三颗狰狞的人头,脸上却并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们急了。”沈墨对赵虎和观墨低声道,“杀俘示威,是想让我们恐惧退缩。恰恰说明,我们对吴江、丹徒、杭州的调查,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们,他们不得不采用这种极端手段来争取时间,或者逼我们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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