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高地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刺目,映得“鬼愁屿”半个天空都泛着不祥的暗红。混乱的叫喊声、脚步声、还有示警的铜锣声,撕破了岛上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死寂。
“海先生”站在石堡窗前,一动不动,只有斗篷的下摆被海风吹得微微拂动。火是从了望塔底层烧起来的,蔓延得很快,塔身木质结构在夜风中发出噼啪的爆响。那不是失火,了望塔底层存放的是灯油和少量火药,守卫严密,除非……
“有人纵火。”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情绪,“‘夜枭’,带人去西侧,查!看火场附近有无异常,有无生面孔,特别是……有无朝廷细作留下的痕迹。”
“是!”“夜枭”领命,身影融入黑暗。
“海先生”的目光却未离开那燃烧的高塔。纵火?目的是什么?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还是……内外勾结的信号?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可能:是“穿山甲”的残余党羽报复?是对分配不满的其他头目暗中作乱?或者是……岛上真混进了朝廷的人,孙乾的投降并非个例?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对这座岛屿的控制,出现了严重的裂痕。在朝廷大军压境的阴影下,这种裂痕是致命的。
“先生!”一名浑身烟火气的头目冲进来,脸上沾着黑灰,“火势控制住了,了望塔烧塌了半边,但炮台无恙。我们在塔基附近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烧焦的布片,上面用炭灰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点,旁边还有一道波浪。
又是这个标记!“海先生”瞳孔骤缩。这个“圈中点,旁有浪”的标记,他曾在刘瑾密令中见过,是代表“目标已入海”或“海上会合”。如今出现在纵火现场,是什么意思?是内奸在向外界传递消息,表示“岛上已乱,可趁机行动”?还是……有人故意留下,扰乱视听,加剧恐慌?
疑云密布,真假难辨。
“传令,”他转过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全岛戒严,所有人员回各自营区,无令不得擅动!工坊、仓库、码头,守卫加倍!再发现擅自行动、传播谣言、或行为鬼祟者,不必禀报,立斩!”
铁血命令下达,暂时压制了表面的混乱。但无形的恐慌如同瘟疫,在黑暗中蔓延得更快。每个人看身边同伴的眼神都带上了警惕和猜疑,往日称兄道弟的伙伴,此刻也可能被认为是朝廷的奸细或“海先生”清洗的借口。
东侧铁锚湾码头上,“海蛇号”和“潜蛟号”两艘最大的武装帆船正在进行最后的物资装载。水手们沉默地搬运着箱子,动作比以往更加迅速,却也更加僵硬。负责监督的小头目“独眼龙”烦躁地踱着步,不时望向西侧仍未完全熄灭的余烬和石堡方向。
“独眼龙”本是“穿山甲”的把兄弟,对“穿山甲”被“夜枭”格杀一直心怀怨恨。此刻岛上风声鹤唳,他越发觉得“海先生”已不可信,说不定下一个清洗的就是自己这类“不安定因素”。看着船上那些沉甸甸的、据说装着金银珠宝和火器的箱子,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与此同时,海上。
观墨站在“海隼号”船头,用千里镜仔细观察着“鬼愁屿”西侧的火光和随之而来的骚动迹象。“公子料事如神,火果然烧起来了。”他低声道,“那俘虏回去后还真有点用处。”
沈墨的计划正在生效。纵火制造混乱,留下疑似的“内奸”标记加剧猜忌,再辅以外围的“示弱”后撤,让“海先生”疑神疑鬼,疲于应付内耗。
“郑船长那边有消息吗?”观墨问身边副手。
“刚接到鸽信,登莱水师前锋已过黑水洋,最迟两日可抵达预定海域。浙江水师主力也已分出部分战船,摆脱‘花鸟山’的纠缠,正在向这边靠拢。”
“好!”观墨精神一振,“传令各船,保持现有阵型,继续监视,但不得主动挑衅。等南北水师合围之势成,便是总攻之时!”
他顿了顿,又道:“派两条小船,带上锣鼓和特制的‘鬼火’(浸了磷粉的易燃物,可在水面短暂燃烧),绕到‘鬼愁屿’东侧,隔得远远的,敲一阵,放几把火,然后立刻撤走。动静不用大,但要让他们看见,尤其是让码头那边的人看见。”
“佯攻东边?为何?”
“虚虚实实。”观墨道,“西边刚乱,我们又在东边弄出点动静,让他们搞不清我们主攻方向,也不敢把西边的守卫全调回来。更要紧的是,给码头那些想跑的人,再加把火,催催他们。”
小船领命而去。约莫一个时辰后,“鬼愁屿”东侧的海面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怪异的锣鼓声,几点幽绿色的“鬼火”在海面跳跃燃烧,虽然很快熄灭,但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扎眼。立刻引起了码头和石堡方向的警觉,几处炮台甚至传来了炮弹上膛的沉闷声响。
石堡内,“海先生”接到东侧异动的报告,脸色更加阴沉。西火未熄,东边又来?朝廷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是真有内应指引,多点开花?还是纯粹的疑兵之计,逼他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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