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贵驿,这军粮专仓设在何处?每日核验的台账,可否容某一观?”
那驿卒脸色骤然一变,先前的热情瞬间消失,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你一个押粮的军汉,管得也忒宽了!律法?哼,在这地界,老子……咳咳,我们驿丞说的话就是律法!想歇脚就赶紧登记画押,不想歇就趁早走人,别在这儿碍事!”
李渡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那驿卒一眼,仿佛要将他这副嘴脸刻入脑中,随即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叨扰了。”说罢,转身便走。
第二站,中间驿站。
与左边的“热闹”相比,这里简直冷清得诡异。
只有两个驿卒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柱上,裹着破旧的棉袄,揣着手,眼皮耷拉着,对李渡三人的到来毫无反应,仿佛是三尊泥塑木雕。
王先生清了清嗓子,上前问道:“二位驿官,我等是沧州府押粮队,欲往山海关交割军粮,不知贵驿是否乃对接之所?”
其中一个驿卒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悠悠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想进驿站歇脚?行啊,规矩懂不懂?每人五十文过路钱,马车每辆二百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过路费?”跟在李渡身后的瘦子忍不住叫出声,“我们是押运军粮的官军!有兵部勘合在手,按律驿站需无偿提供补给住宿,你们竟敢公然索贿?!”
另一个驿卒闻言,嗤笑一声,脸上满是混不吝的痞气:“律法?规矩?那都是给京城里那些老爷们看的!到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地界,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再说了……”
他话语顿了顿,斜眼看着李渡等人,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莫名的恶意,“你们这辛辛苦苦运来的粮食,送进山海关,指不定是喂了哪边的……嘿嘿。”
他话没说完,被旁边的驿卒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这才悻悻地闭上嘴,但眼神中的不怀好意却丝毫不减。
李渡瞳孔微缩,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两个驿卒虽然穿着明军驿卒的皂衣,但衣襟袖口处沾染着大片深色的、疑似凝固血迹或油污的污渍。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他们随意挂在腰间的所谓“腰刀”,刀身短小,带有明显的弧度,刀柄的样式……这分明是关外后金骑兵常用的解手短刀!
他心念电转,故意用一种带着忧虑的语气试探道:“二位,我等一路行来,听闻关外鞑子活动频繁,常有探马出没。贵驿站地处要冲,乃消息往来之所,不知近来可曾发现什么可疑迹象?也好让我等提前有个防备。”
“鞑子?!”两个驿卒几乎同时脸色一变,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之前的懒散一扫而空,语气急促地低吼道,“没见过!从来没听说过!我们这儿太平得很!你们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危言耸听!赶紧走!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着,手已经按在了那后金式的短刀刀柄上。
李渡心中已然明了,不再多问,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要将这两张脸和那腰间的短刀记牢,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第三站,右边驿站。
还未完全走近,就见一名穿着整洁皂衣、腰佩标准明军制式腰刀的驿官主动迎了出来。
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端正,步履沉稳,来到李渡面前,恭敬地抱拳行礼:“三位大人辛苦了!可是沧州府来的押粮军爷?卑职是此间驿丞,奉上峰之命,在此专司接应沧州方向的粮队。”
李渡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还礼道:“驿丞大人有礼。我等正是沧州府押粮队。敢问大人,此次交割,可是与山海关粮秣司接洽?负责文书登记的,可是张吏员?临行前,张吏员还托我等带了几封家书予其族亲。”
那驿丞闻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应对得体:“军爷记得不错,正是粮秣司张吏员。不过,您许是路途劳顿记岔了,张吏员乃是沧州府衙的吏员,并非山海关任职。他前几日还特意派人快马传来口信,说沧州府的粮队不日便将抵达,嘱咐卑职定要好生接待,不得有误。”
他侧身引路,继续道,“军粮交割事宜已安排妥当,届时会有粮秣司的专人前来引导车队前往大营专用库房,库房早已清理完毕,一应交接文书、每日核验的台账簿册皆已备齐,三位大人若有疑虑,随时可查验。”
王先生适时接口问道:“我等一路劳顿,人马俱疲,不知贵驿站补给可能保障?尤其是清水与干粮,亟需补充。”
“早已备齐!”驿丞指着驿站内一侧,“那边设有专门的军卒休息区域,柴火热水俱全。民夫弟兄们也安排了遮风避雨之处。清水、足量的炊饼、甚至还有驱寒的热粥,都已按规制准备妥当,绝不敢怠慢军务。”
李渡仔细打量着这位驿丞,见他衣着干净利落,腰刀制式标准,言行举止有条不紊,对答如流,且一切安排都严格遵循了明朝驿传和军粮转运的律法规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