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内的房舍大多低矮破旧,但城垛、箭楼等守城设施大体还算完整。
墙根下堆放着不少滚石、擂木,箭楼上也摆放着一捆捆的箭矢,各种守城物料看起来储备尚可。
“李总旗!你们可算到了!”一个正在指挥修补的队官看到李渡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冻疮疤痕的老兵步履蹒跚地走过来,递给李渡一块用树枝串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兔腿,咧嘴露出黄牙,声音沙哑:“这鬼地方,鸟不拉屎,没啥正经吃食。咱们平时就靠着去旁边山里下套子,打点野味,好歹添点荤腥,打打牙祭。堡里有口深井,水还算清甜,能喝。粮食嘛,省着点吃,也还够熬一阵子。就是……这晚上,风跟鬼哭似的,忒他娘的冷了!”
李渡接过那还带着温热的兔腿,道了声谢,用力咬了一口。肉质坚韧,带着一股原始的肉香和淡淡的烟熏火燎之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残破的堡墙,望向远处那如血染般的夕阳下,沉默矗立的荒山,以及沼泽地里升腾起的、如同战场硝烟般的迷蒙雾气。
一股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一场无比残酷的血战,正如这即将降临的夜幕般,无可避免地迫近。
而他,和他身边这寥寥十名弟兄,以及堡内这一百多号残兵,所能依仗的,唯有脚下这座伤痕累累的土堡,和心中那股不甘就此消亡的、倔强的求生之火。他们必须在这绝境之中,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
李渡深他立刻挥手下令:“胖子,猴子,去请孙、白、岳三位总旗,速来中军大帐议事!老张,带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动作要快!”
灭金堡的所谓“中军大帐”,不过是一间较为宽敞的夯土屋子,四壁糊着早已发黄脆裂的麻纸,被塞外凛冽的寒风吹得簌簌作响,仿佛随时会剥落。
帐中央摆着一张不知从哪个废墟里拖来的、缺了一角的陈旧木桌,上面勉强摊开一张绘制粗糙的堡防图。
角落里胡乱堆着几捆锈迹斑斑、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破旧铠甲。整个空间显得简陋、压抑,却也是此刻灭金堡的核心所在。
李渡刚在唯一一张像样的椅子上坐定,帐门便被依次推开,三个身影带着不同的气息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个骨瘦如柴、脊背却挺得笔直的老兵,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如同被风沙千万次雕刻而成,深得仿佛能嵌进沙砾。
他身上那副皮甲磨得油光发亮,边缘处甚至露出了里面的衬底,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却又带着岁月侵蚀下的细微蹒跚。
他走到近前,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扫了李渡一眼,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糙石在摩擦:“俺,孙老栓,暂代总旗事。”说完,便如同入定的老松般垂手站在一旁,眼神木然地盯着脚下开裂的泥地,再无一言。
紧随其后的是个膀大腰圆、体型甚至比李渡手下的胖子还要魁梧一圈的汉子,脸上横肉堆垒,一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桀骜与审视。
他大大咧咧地抱了抱拳,声若洪钟:“白福!某家先前是张百总身边的亲兵,如今暂代总旗。”他目光在李渡年轻的面庞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李守备年纪轻轻,便能担此重任,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话语里的酸意和那硬邦邦的语气,显然并未将这个空降的“守备”放在眼里。
最后进来的是岳天星,这个与李渡同期、凭借良好评价来到此地的年轻人。
他快步上前,姿态放得极低,恭敬地抱拳行礼:“岳天星,见过李守备!日后守备但有差遣,天星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透着对李渡能力的认可与服从,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显得尤为难得。
李渡面色平静,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两下,目光缓缓扫过三人,声音沉稳而有力:“三位都是军中栋梁,如今这灭金堡,就是你我安身立命之所。堡在人在,堡亡人亡,此中道理,想必无需李某赘言。唯有同心协力,方能在这绝境中挣得一线生机。”
他首先看向沉默如石的孙老栓:“孙总旗,您是堡中老卒,经验最为丰富。烦请您立刻带人,彻底清点堡内所有守城器械、粮草储备。尤其是那些破损的盔甲、兵器,逐一登记,能修复的,立刻组织人手加紧修复,不得有误。”
“俺,晓得了。”孙老栓依旧言简意赅,点了点头,表示领命。
目光转向桀骜的白福,李渡语气不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白总旗,你麾下人马较多,责任重大。即刻带领五十人,全力加固堡墙!所有坍塌、松动之处,必须用夯土重新夯实、填补!同时,在城头关键位置,增建箭楼、望台,务必增加我军射击点位和视野范围。”
白福闻言,嘴角撇了撇,脸上横肉抖动了一下,显然心中不服,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内讧之时,只得闷声应道:“……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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