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余烬在星空中缓缓冷却，留下破碎的物质和纠缠的能量乱流，如同一场盛大葬礼的残骸。学宫的修复工作在全速进行，各网络派出的工程单元穿梭于受损的舰船和设施之间，理性网络的逻辑重构光束、情感网络的意志缝合场、共生循环网络的物质共鸣修复术……不同的技术流派在此刻展现了协同的另一面——高效互补的灾后重建。
然而，物理层面的修复相对容易，理念层面的裂痕与抉择却更加棘手。
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关于如何对待深渊，分歧巨大。
“它是一个不可控的混沌变量！”绝对进化网络的代表“启明”率先发言，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紧绷，“今天它因厌恶‘归一统御’而帮助我们，明天也可能因厌恶我们而倒戈。将希望寄托于它的‘不稳定倾向’，是进化上的巨大冒险。”
“但我们也无法忽视它展现出的潜在‘可沟通性’，以及它所蕴含的、对抗‘归一统御’的独特力量。”情感网络代表反驳，她的意识云霞中流转着对深渊最后时刻那虚弱模样的复杂情绪，“它正在变化，而光织体是唯一能与其建立稳定沟通的桥梁。切断或无视这座桥梁，可能意味着放弃一个理解宇宙本源、乃至获得强大助力的机会。”
“理性分析显示，”理性网络的几何逻辑体发出平稳的声波，“与深渊建立任何形式的正式联盟，风险系数超过可接受阈值百分之三百二十。但将其彻底摧毁，在目前其与光织体深度共鸣且共同体力量受损的情况下，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四十，且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维度反噬。最优解为：维持现状，加强监控，暂不主动刺激，集中资源应对‘归一统御’。”
自由网络代表则闪烁不定：“每一个存在都有选择道路的权利，即便它是深渊。我们不应替它决定，但应警惕它的选择对我们可能造成的冲击。”
集体网络代表总结：“我们的一致目标是生存与发展。在‘归一统御’的威胁下，任何可能增强我们力量、削弱敌人的因素，都应被纳入考量，但必须置于最严格的控制框架下。”
争论的焦点，最终落在了苏砚、李夜、青蘙三人身上。他们与深渊打交道最多，尤其是苏砚和青蘙，分别通过编序之力和生命共鸣与深渊（及其相关存在）有过深度接触。
苏砚整理着思绪，缓缓开口：“深渊的本质，可能并非纯粹的‘恶’或‘混乱’。它更接近于一个…受了重伤、失忆、并且被本能痛苦驱动的‘古老意识碎片’。‘织光’行动传递的记忆碎片，以及光织体的持续共鸣，似乎在缓慢地修复它某些破碎的‘认知’。”他展示了最新的监测数据，显示深渊那稀薄的黑暗边缘，那些金色的光晕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内渗透，其内部的能量波动也出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脉冲。
“规律？”明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是的，”李夜接话，银眸中倒映着复杂的因果图景，“非常原始、简单，但确实是规律。比如，当光织体靠近时，其黑暗的‘涌动’会稍微平缓；当模拟‘归一统御’的秩序波动出现时，它会本能地产生更强的排斥反应。这些反应正在变得可预测。它正在从绝对混沌，向一种…‘有倾向性的混沌’或者说‘混沌的秩序’过渡。”
青蘙补充道，她手腕上的星云丝带正与远方的光织体同步微微发光：“光织体告诉我，它感受到的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和否定，而是一种…‘迷茫的探索’。深渊在尝试‘理解’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尽管过程极其缓慢和笨拙。它像是一个刚刚开始学习感知世界的婴儿，而光织体，是它的‘启蒙者’。”
一个正在学习、正在形成初步“秩序”的深渊？这个概念让所有人感到既不安又震撼。
“这意味着，”明总结道，“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完全不可知的毁灭天灾，而是一个可能被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被‘引导’的、力量层级极高的特殊存在。风险依然巨大，但其中蕴含的可能性…也同样巨大。”
就在会议陷入对这股“可能性”的深思时，观星者919号再次投射进来，这一次，它带来的信息包更加庞大。
“基于最新观测数据，更新情报。”
“一、‘归一统御’第二轮攻击预计在七十二至一百个标准时后发动。其战术核心将调整为：‘秩序净化’与‘混沌剥离’。预计将使用针对性武器，同时瓦解你们的协同防御体系，并将‘不稳定熵变体’（深渊）从战场环境中隔离、单独处理。”
“二、检测到‘不稳定熵变体’内部出现初步‘认知结构化’迹象。此过程受到‘织光者衍生物’（光织体）显着影响。该结构化过程若持续，可能导致‘熵变体’演化为新型存在，其性质无法预测。”
“三、发现‘源初创造者’已知最大意识碎片可能藏匿坐标。该碎片蕴含创造者分裂前关于‘平衡’与‘统一’矛盾的最终思考，可能包含对抗‘归一统御’或引导‘熵变体’的关键信息。坐标已传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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