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也可能是被酒呛的),好半天才止住。
他胡乱地用脏袖子抹了把脸,顺手把那个油腻的酒葫芦朝我一递,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惫懒笑容,小眼睛里却闪着精光:
“来!乖徒儿!别傻跪着了!地上凉!起来!陪师父……喝一口!庆祝庆祝!从今往后……咱爷俩……可就绑一条绳上了!这江湖……这阴阳道上的凶险……嘿嘿……有你小子受的!不过嘛……”
他灌了一大口酒,把葫芦塞到我手里,那浓烈的酒气熏得我直皱鼻子。
“有师父罩着你!怕个球!龙潭虎穴……咱爷俩也去得!阎王殿前……也能蹦跶两圈!”
我被他这豪气干云(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宣言弄得有点懵,手里捧着那个沉甸甸、油腻腻、还带着他口水味儿的酒葫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着师父那张在篝火残光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脏脸,再想想他浑身冒火打退黑白无常的英姿(?),还有这阴冷破败的山洞……
我低头,又看了看手里这枚布满裂痕、冰冷沉重的铜钱。
裂口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母亲那冰冷而哀伤的气息。
前路茫茫,凶险未知。
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深吸一口气,那山洞里冰冷潮湿、混合着酒气、土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呛得我咳嗽了一声。
然后,我学着师父的样子,双手捧起那个油腻的酒葫芦,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对着葫芦口,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呕……”
一股如同烧红刀子般的灼热液体猛地冲进喉咙,呛得我眼泪鼻涕狂飙,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点燃了!又辣又苦又冲!
这他娘的哪里是酒?简直是毒药!
“哈哈哈哈哈!”
师父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拍着大腿,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眼泪狂飙(这次绝对是笑出来的),“好!够劲!是块料子!哈哈哈哈!”
山洞外,夜色如墨,山风呜咽,吹过荒岭,如同百鬼夜行前的低语。
而在这破败山洞的篝火旁,一个邋遢老道和一个呛得满脸通红的半大孩子,一个狂笑,一个猛咳。
属于姜九阳的、真正踏入阴阳诡道的日子,就在这一口辛辣穿喉的劣酒中,伴着老道没心没肺的狂笑和洞外呜咽的风声,呛咳着、踉跄着,拉开了序幕。
第四章 鸡飞狗跳学艺路,邋遢师父坑徒弟
拜师酒那口辛辣穿喉的滋味儿,跟烧红的铁钎子捅嗓子眼儿似的,足足让我咳了小半个时辰,咳得肺管子都快吐出来了。
师父张守一(现在得叫师父了)在旁边拍着大腿笑得直打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模样,比筒子楼里疯跑的二傻子还癫几分。
“行啦行啦!吐干净了……嗝……咱就上路!”
师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晃晃悠悠站起来,把那件能刮下二两油垢的破道袍胡乱往身上一裹,顺手抄起他那宝贝疙瘩似的油腻酒葫芦,还有那根当拐杖用的、树根子似的烧火棍。
“上…上路?去哪?”
我揉着火烧火燎的喉咙,哑着嗓子问,心里有点发毛。
这荒山野岭的,天还没亮透呢。
“废话!”
师父一瞪他那双浑浊却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找个窝啊!难不成……搁这破山洞里……喝西北风……教你本事?道爷我……虽然不讲究……可传道授业……也得找个……风水宝地!至少……得有个不漏雨的顶吧?”
他嘴里嘟囔着“风水宝地”,跛着脚就往外走,那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看着随时能栽沟里去。
我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拍身上的草屑灰尘,小跑着跟上。
这老疯子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本事是真有,跟着他,好歹有活命的指望。
说是找窝,师父这“找”法,跟土匪下山踩盘子差不多,专挑那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界钻。
翻山越岭,蹚水过河,净走些犄角旮旯、连兔子道都算不上的小路。
他那条跛腿看着不利索,可走起山路来,快得像只成了精的老山羊!
我在后面追得呼哧带喘,脚底板磨得生疼,新换的布鞋没两天就开了口子,露着大拇哥。
“师父……慢……慢点……等等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喊。
“慢?”
师父头都不回,嗤笑一声,“慢了……等着喂狼啊?还是……等着后面那俩……穿黑穿白的……小鬼儿……追上来请你喝茶?”
他灌了口酒,抹抹嘴,“小子……记住喽!干咱们这行的……腿脚不利索……就等着……被‘东西’……堵被窝吧!”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拼命跟上。
心里那点拜师学艺的憧憬,被这没日没夜的赶路和脚底板的水泡磨得七七八八。
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三四天,翻过一道长满了歪脖子老松树的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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