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阳要走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耗子,借着灰婆子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瞬间传遍了方圆百里的山野阴阳界!
西坡乱葬岗,李奶奶那个塌了半边的坟头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里面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欢快的尖笑:
“哈哈哈!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那个挨千刀的小瘪犊子终于要滚蛋了!我的韭菜馅饺子!我的清净日子!回来啦!!!”
笑声在寂静的乱葬岗上空回荡,惊飞了几只夜栖的乌鸦。
东头山涧,水鬼老周正百无聊赖地泡在水底数石头子儿。
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耗子“噗通”一声跳进水里,飞快地游到他身边,对着他耳朵“吱吱吱”一通乱叫。
老周那双泡得浮肿发白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猛地从水里窜出来半截身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惨白的额头上,激动得浑身水珠乱颤:
“什…什么?!那煞星…真…真要走了?!老天爷开恩啊!我的纸钱!我的香火!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被石头子儿掉包了!哈哈哈!咕噜噜…”
乐极生悲,笑呛了水,又沉了下去,只留下一串欢快的气泡。
南坡那棵最偏僻的歪脖子老槐树后,吊死鬼秀才抱着他那根宝贝上吊绳,正对月吟诵新写的酸诗:“啊…月儿弯弯照九州…”
一只灰耗子顺着树干窜上来,对着他耳朵又是一阵“吱吱”。
秀才的长舌头猛地一僵,酸诗卡在了喉咙里。
他愣了几秒,猛地丢掉绳子,双手叉腰(如果鬼魂有腰的话),仰天发出一阵极其不文雅、却充满了狂喜的大笑:
“哈哈哈!妙哉!妙哉!瘟神远遁!吾辈文鬼,终可对月抒怀,再续风雅!再也不用听那‘妹妹你坐船头’了!快哉!快哉!”
笑声惊得树上的夜枭都扑棱棱飞走了。
北沟里,无头鬼正抱着他那颗不太稳当、散发着淡淡腐臭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躲在阴暗处。
灰婆子的耗子信使“吱溜”一下钻到他脚边。
无头鬼听完,抱着脑袋的手猛地一松!
啪嗒!
那颗脑袋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沾满了泥土草屑。
可那张腐烂的脸上,此刻却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极其难看、却又无比真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无头鬼的身子激动地手舞足蹈(虽然没头,但肢体语言丰富),捡起脑袋胡乱按在脖子上,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用漏风的嗓子含糊不清地欢呼:
“解…解放啦!再…再也不用面…面壁啦!哈…哈哈!”
那身影跑得飞快,仿佛生怕跑慢了那煞星又回来。
胡三姑那座冰晶小筑门口,那块寒气四溢的“姜九阳与耗子不得入内”的冰牌子,“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
雪山坳里,常年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轻松愉悦的调子。
黄仙洞洞口,那两只看门的黄皮子精,竖着耳朵听完耗子报信,对视一眼,小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吱哇!”一声怪叫,也顾不上看门了,连滚带爬地冲进洞里报喜去了。
片刻之后,洞里隐隐传来黄二爷那破锣嗓子带着浓重酒气的狂笑:
“哈哈哈!滚了?真滚了?!快!快把老子的‘神仙倒’拿出来!今儿个不醉不归!庆祝那混世魔王滚犊子!哈哈哈!”
柳常青的蛇谷深处,那片常年弥漫的墨绿色毒雾,似乎都稀薄了几分。
谷中万蛇嘶鸣的声音,不再是阴森警告,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如同送瘟神般的轻松韵律。
白老蔫那药圃田埂上,弥勒佛似的老胖子盘着铁胆的手微微一顿,眯缝的小眼睛睁开一条缝,望向“三清殿”的方向,嘴角那万年不变的憨厚笑容,似乎…
真切了那么一丝丝?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对着瓶口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药气,满足地叹了口气:“清静…难得啊…”
至于黑白无常?
谢必安那僵硬的笑脸,此刻咧得比平时更开,惨白的小腿在歪脖子树杈上晃悠得更欢实了。
他不知从哪个倒霉蛋坟头顺来一把纸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手里的纸钱当鞭炮似的,一张张往空中抛撒,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欢快小曲:
“送瘟神~咯喂~送走那小煞星~老鬼小鬼齐欢庆~阴阳两界得太平~嘿嘿嘿!”
纸钱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诡异的庆祝雪。
范无咎依旧悄无声息地立在阴影里,惨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眸子,在扫过破屋方向时,那万年冰封的眼底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坚冰融化一角的…轻松?
他干涩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难得地带上了一丝…
嗯…姑且称之为“人性化”的感叹:
“清静…难得。”
破屋门口。
我最后看了一眼在黑暗中沉寂的“三清殿”,紧了紧怀里那两枚紧贴在一起、一冷一热的铜钱。
子钱依旧滚烫,母钱冰冷沉重。那股沉甸甸的滞涩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心上。
师父最后那句“滚回家去…找你爹老姜…” 还在耳边回荡。
家?
那个弥漫着酸菜炖粉条和煤灰味儿的筒子楼?
那个被我克死了娘、又被迫送走儿子的老姜同志?
九年了…
他还活着吗?
他还记得我这个顶着血月出生、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鬼娃子”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烦躁、茫然、还有一丝…
近乡情怯般的惶恐?被我强行压下。
“操!想那么多干啥!”
我低声骂了一句,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
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混不吝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沉重。
转身,不再回头。
迈开步子,踏着山林间湿漉漉的、铺满了腐败落叶的小径,朝着山外,朝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方向,大步走去。
身后,是百鬼欢腾、五仙松气的山林。
身前,是迷雾重重、铜钱将裂的归途。
夜风呜咽,如同送行,又似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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