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那点残魂怨念爆散的幽蓝光点,还没在筒子楼道呛人的烟尘里彻底湮灭,屋子里那股子铁锈血腥和阴冷怨气也还没散干净,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寒意,如同从地缝里渗出来的冰水,悄无声息地漫过了门槛。
不是阴风,是死寂。
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的死寂。
老姜同志还瘫在床上,保持着那个被吓傻的僵硬姿势,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嘴巴张着,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活像条离水的鱼。
屋外走廊里,几道被刚才那声巨响惊动、偷偷扒着门缝往外窥探的邻居目光,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死寂寒意下,也如同受惊的耗子,“嗖”地一下缩了回去,连带着门缝都关得严丝合缝。
我扶着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子,胸口里翻江倒海,强行催动精血引动母钱煞气的反噬,让五脏六腑都跟被铁刷子刮过似的,火辣辣地疼。
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咸腥味儿混着屋子里的烟尘和汗馊味,直冲脑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笃。笃。笃。
三声不紧不慢、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敲门声,清晰地响起。
不是敲在还挂着几片残木的门板上,而是直接敲在…
这方凝固了空气的空间壁垒上!
声音沉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屋里的温度骤降!
昏黄的灯泡发出“滋滋”的哀鸣,光线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走了光芒。
来了。
意料之中。
我抹了把嘴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胸口那枚因为刚才爆发而暂时蛰伏、却依旧滚烫的子钱躁动。
额间的五道血纹微微搏动,赤黄绿灰白的光芒在皮下流转,带着警惕。
转过身,看向门口那片被烟尘笼罩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没有脚步声。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同从浓墨中析出的剪影,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矗立在了门口那片狼藉的废墟之上。
谢必安依旧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僵硬中透着亢奋的憨厚笑脸,惨白的小腿在破碎的门槛上悬空晃悠着,仿佛刚才那场差点拆了门的战斗只是场供他取乐的皮影戏。
他手里甚至还捏着几张没撒完的纸钱,此刻正饶有兴致地对着指尖吹了口气,看着纸钱打着旋儿飘落在烟尘里。
范无咎如同背后灵,惨白的高大身躯笔直地立在谢必安身后半步的阴影里。
那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上,墨黑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越过满地狼藉,越过扶着桌子喘息的我,落在了缩在床上、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老姜同志身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带着一种审视死物的穿透力。
老姜被那目光一扫,喉咙里“嗬”地一声,白眼一翻,脑袋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破旧的蓝布被子随着他身体的瘫软滑落下来。
“啧…老黑,瞧你把人家吓的。”
谢必安晃着腿,笑嘻嘻地调侃,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姜同志胆子小,不经吓。”
他那双眯缝的小眼睛随即转向我,笑容咧得更开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小鬼头,动静不小啊!刚回来就把自家门拆了?啧啧,这欢迎仪式,够别致!”
我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目光越过他,直接钉在范无咎那张惨白无情的脸上。
胸口那枚滚烫的子钱隐隐跳动,里面的“邻居”似乎对这俩位的气息也颇为忌惮,躁动感收敛了几分。
“范八爷,”
我的声音沙哑,带着强行压下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公务?”
范无咎墨黑的眸子终于从晕厥的老姜身上移开,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我脸上,尤其在我胸前那鼓鼓囊囊、散发着怪异气息的位置停留片刻。
干涩平板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波澜,却像冰锥砸在冻土上:
“王铁柱…怨魂已散。勾魂…无碍。”
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睛,如同两口能吸走灵魂的漩涡,死死地锁定我,声音陡然低沉了一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下的、不容置疑的质询:
“张守一…魂魄何在?”
张守一?
师父?!
我心头猛地一跳!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比刚才王铁柱的怨气更冷!
魂魄何在?
老道死了!
是我亲手把他塞进那破山洞的!
他的魂魄…
难道不该是你们地府的事?!
我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绷紧,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范八爷,你这话什么意思?那老瘪犊子蹬腿儿的时候,你二位…没收到信儿?”
谢必安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晃着腿,纸钱撒得更欢了:“收信儿?小鬼头,你以为阴司勾魂是邮差送信呐?还得签收?”
他收起那副嬉皮笑脸,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带着点诡异的亢奋,“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位邋遢师父,张守一!他咽气儿那会儿,咱哥俩的勾魂索,压根儿就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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