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你们熟悉的那位”?
从读书时,到出社会打工。
“我们有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吗”?
每一次,想要寻求帮助时!好像都只有自己;虽说交不了多深,试问你们又是乎乎,嘴巴里“嚷着”!还是依旧相信自己的“交友”??
我还是被他们口中常提到!“老杜吗?”
他总在黄昏时独自坐在茶馆角落,
茶客们谈论着各种版本的“老杜传奇”,
却没人发现他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黄昏的光线是最仁慈的,它把一切尖锐的轮廓都打磨得柔软,将这座老城边缘的“一隅”茶馆,浸泡在一种琥珀色的、流动的静谧里。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木器、旧书页、以及廉价但醇厚的茉莉花茶末混合的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了,滞涩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往日尘埃。
他总在那个时候来。悄无声息,像一片被风吹进来的枯叶,准确地飘落到靠窗最里那张褪了漆的方桌旁。桌子对着墙角,面前是窗,窗外是一条日渐冷清的旧巷,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慢悠悠地晃过,铃声也是懒散的。这个位置,既能将大半间茶馆的动静收入眼底,又能确保自己最大限度地隐没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成为喧嚣画面里一个静止的、被忽略的标点。
茶馆是老派的,跑堂的伙计也上了年纪,提着长嘴铜壶,穿梭在七八张桌子间,续水时一道滚烫的白练从壶嘴精准注入客人的杯盏,几乎不溅出一星半点。茶客也多是老面孔,退了休的,闲散的,或者像他这样看不出具体来历的。他们在这里交换街谈巷议,品评时事,更多的时候,是回忆。回忆里,这座城的每一条褶皱都被反复熨烫、抚摩,直至泛起毛边,生出新的、真假难辨的故事。
近来,茶馆里的空气常常被一个名字搅动——“老杜”。不是刻意提起,而是像水草般不经意地缠绕在各种话题的间隙。
“听说没?当年机械厂那档子事,就是老杜给平了的!那手段,啧啧……”靠门那张桌子,一个秃顶的老头压低了声音,眼里闪着混浊而兴奋的光,仿佛亲见。
“哪个老杜?是不是早先住在西后街,家里挂满字画的那个?”对座的人吸溜一口茶,含糊地问。
“嘿,你这就不懂了!那是个假清高。我说的这位,是真人不露相!道上……咳,早年间,提这个名字,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秃顶老头挥挥手,一副掌握独家秘辛的骄傲。
另一桌,几个年纪稍轻些的,话题更飘忽些。“我二舅当年跑运输,在省道遇上截道的,提了一句‘我跟杜哥的’,你猜怎么着?那伙人立刻赔笑脸,倒贴了油钱送他过岗!老杜这名号,就是通行证!”
“岂止是通行证?我听文物局的老刘喝多了提过一嘴,说早些年追索一批流失的碑帖,线索全断,眼看没戏,不知谁递了个话到老杜那儿,不出半个月,东西原封不动就回来了,连锦盒都没换。神不神?”
“啧啧,这才是人物啊……”
“可惜了,后来就没声息了,像是……一夜之间就没了这人。”
“许是发了大财,隐了?”
“难说。这种人,仇家能少?怕是……”
议论声嗡嗡的,像夏日黄昏聚散的蚊蚋。有时高,有时低,有时说得有鼻子有眼,时间、地点、人物分毫不差;有时又荒诞离奇,近乎志怪传奇。在这些不断增殖、发酵的口耳相传里,“老杜”渐渐褪去了可能曾有过的血肉与骨骼,变成一个浓雾般的符号,一团游荡在旧城上空的幽灵,一尊承载着各种隐秘欲望、想象与恐惧的图腾。他是仗义疏财的豪杰,是翻云覆雨的枭雄,是深不可测的隐士,也可能,是双手沾满罪孽的恶徒。唯独,不像一个会坐在他们中间,喝着最普通的绿茶,听着自己故事的人。
他就坐在那片被遗忘的角落暗影里,听着。茉莉花茶的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前的窗玻璃,也模糊了窗外渐渐沉沦的暮色。他的脸大部分隐在昏暗里,只有握着白瓷杯的那只手,被窗外最后一点天光映着,显出清晰的轮廓。手指很长,骨节粗大,皮肤是长期缺乏日照的、不健康的苍白,上面分布着一些淡褐色的老年斑和几处陈旧的、细小的疤痕。此刻,这只稳定的、曾做过许多精密或强悍事情的手,正端着那只轻飘飘的茶杯。杯沿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磕碰缺口,他习惯性地将嘴唇避开那里。
然后,仔细看,那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老年常见的那种帕金森式的、无意识的震颤。那是一种极细微的、节律性的颤抖,从腕部开始,顺着指骨,一直传到指尖,带动杯中平静的茶汤,漾开一圈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仿佛他握着的不是一杯温热的茶水,而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或是一段接通了微弱电流的导体。这颤抖与他静如磐石的身影构成一种诡异的矛盾,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被强行镇压,却仍从最细微的缝隙里泄露出一丝动荡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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