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的北地,细雪还在飘,落在雪焚营的旌旗上,融成一点湿痕。白卿瑶站在落雁关城楼下,看着最后一袋军粮被搬进粮仓,才松了口气——十万石粮交割完,她总算能回京师了。
韩昭带着人留在北境驻防,她只点了雪焚营五百骑、凤翥营三十人,押着三万石余粮和缴获的千副北狄弓马,顺着雪线商路南返。尚方宝剑悬在腰间,玄铁令贴在胸口,一路旌旗猎猎,可她眼底的倦色藏不住——从督粮到春猎,这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行到涿郡南边三十里地,残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远处突然奔来一匹快马,骑手翻身滚落在地,声音都在抖:“禀督粮使!户部左侍郎萧承宇,昨夜在万顺钱庄被抓了!从他那儿搜出一卷暗桩名单,上面写着二十三个京师官员的名字,全是跟齐王、北狄勾连的!”
白卿瑶猛地勒住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印。萧承宇——那个去年的新科状元,寒门出身,陛下面前的红人,怎么会是齐王的人?她想起春猎后,萧承宇跪在猎台下,捧着奏折说要“为陛下分忧”的模样,再想起此刻他被铁链锁着的狼狈,心口像被雪粒硌了一下。
“暗桩名单?”她抬手接住一片雪,雪在掌心化得飞快,“调头,回京。”
五百骑马蹄踏碎残雪,星夜往京师赶,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在追着什么似的。
四月初三夜里,万顺钱庄被围得水泄不通。锦衣卫举着火把,把整条街照得通红,百姓们挤在巷口,踮着脚往里面看——这钱庄去年被烧过一次,如今又出事,还是牵扯到朝廷大官。
地窖的石板被撬开,金砖一块叠一块,在火把光下闪着冷光。锦衣卫从最里面的暗格里,翻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笔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官职、私印,末尾一行小字刺眼:“事成之后,北狄左贤王以燕云三州为谢。”
萧承宇被铁链锁在柱子上,青衫撕了个大口子,唇角的血凝在下巴上,看见白卿瑶进来,他原本耷拉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白督粮使,”他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名单是我藏的,但我不是主谋。”
白卿瑶走过去,剑鞘抵在他的咽喉上,声音冷得像北地的风:“名单从哪儿来的?你跟齐王、北狄勾连了多久?”
萧承宇苦笑了一声,眼泪混着血往下淌:“三年前,我还没中状元的时候,齐王就找到了我。他手里攥着我爹当年被诬陷的案卷,说我要是不从,就把我满门抄斩。我没办法……我只能帮他执笔写名单,帮他传消息。”他抬头看着白卿瑶,眼里带着点乞求,“今夜我被抓,是我故意露的破绽。我愿把名单交出来,换我家人一条命。”
四月初四的紫宸殿,空气像结了冰。白卿瑶把羊皮纸递上去,皇帝看的时候,手指都在抖——名单上的二十三个人,有户部管粮的,有兵部掌兵的,连钦天监都有两个,还有翰林、御史、京兆尹,几乎把朝堂的半边天捅了个窟窿。
“寒门书生,读了十几年书,竟为虎作伥!”皇帝把羊皮纸摔在地上,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灰都往下掉。
萧承宇跪在阶下,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作响:“臣罪该万死,但臣愿去北境,亲手指认那些暗桩,用余生赎罪。”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白卿瑶身上:“此人,你说该怎么处置?”
白卿瑶抬眸,看着阶下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声音清冷:“留他一命。让他去北境,把名单上的暗桩一个一个指认出来,戴罪立功。若是敢耍花样,再斩不迟。”
四月上旬的京师,天天都有锦衣卫抓人。二十三个官员,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朝堂一下子空了大半。萧承宇被铁链锁着,押上了去北境的囚车,临走前,他写了篇《罪己书》,字字都带着血,从他怎么被齐王胁迫,到怎么帮着传递消息,全写得清清楚楚。
白卿瑶站在德胜门外,看着囚车慢慢远去,雪尘扬起来,落在她的貂裘上。她低声说了句:“书生第一罪,是贪生怕死,是助纣为虐;但这第一功,也算他没白读那些书。”
四月十五,北境的捷报传到了京师——萧承宇真的把暗桩全指认出来了,北狄左贤王的粮道被断,胡骑没了粮食,自己先乱了阵脚,被韩昭趁机杀了个大败。
皇帝看着捷报,沉默了半天,下了旨:“萧承宇贬为庶人,终身流放北境,不许回京。他的《罪己书》抄录一百卷,颁行天下,让所有读书人都看看,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那时候,白卿瑶正在落雁关的城头上,望着南方的天际。雪线商路蜿蜒在雪原上,像一条醒过来的龙,驼铃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清清脆脆的。她摸了摸胸口的玄铁令,声音低而坚定:“北地的粮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这些腌臜事了。”
春风吹过城头,把最后一点疑云吹散,阳光落在雪地上,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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