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的京师,残雪早化透了,连柳絮都还没飘起来,空气里裹着点闷人的暖。黄昏的暮鼓刚敲完最后一声,齐王府的朱门“吱呀”一声关紧,门上的铜钉在夕阳里泛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
府里最深处的地下密室,只点着一盏青釉灯,火苗晃得人影在墙上拉得老长。齐王萧庭烨裹着件玄色蟒袍,手指在鎏金小匣上反复摩挲,匣盖没扣严,露出一角火漆——封口处,北狄左贤王的狼头印和齐王的玉玺并排盖着,红得刺眼。
“再晚一步,这盘棋就全输了。”他低声念叨,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里却亮着股狠劲。那匣子里的密函,藏着他筹谋十八年的底——不仅有北狄答应交割燕云三州的草图,还有个能把当今皇帝拽下马的秘密。
子时刚过,府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叫,紧接着侍卫跌跌撞撞跑进来:“王爷!不好了!西厢的窗被撬了!”
齐王猛地回头,只见密室的窗棂开着道缝,夜风卷着几片残花飘进来,鎏金小匣敞在桌上,里面空空如也。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脚踹翻案几,青瓷灯“哐当”摔在地上,火苗窜起来又很快灭了,只留下一股焦糊味。
那密函里藏着的,是顾灵犀的底细——他的亲生女儿,那个被他埋在民间十八年的棋子。
密函丢了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只雪鹰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白府栖鸾阁的窗台上。鹰脚上绑着个铜管,里面卷着张薄得能透光的羊皮纸。白卿瑶展开羊皮,灯火下的墨迹还没干:“齐王与北狄私盟,以私生女为质,谋立摄政。女名讳:灵犀——生于元夕,母系卑贱,未入宗谱,今匿京师。”
落款是齐王的亲笔,连火漆印都没盖全,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的。
第二天清晨,宗人府积灰的旧档库被悄悄打开了。那本封皮发脆的《宗室玉牒》副册被小心翼翼地捧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一行用朱砂补写的小字:“齐王庶三女,元夕生,母氏乐伎柳烟,未录谱,寄养民间,名曰灵犀。”
墨迹淡得快要看不清了,可那笔锋,和密函上的字一模一样。白卿瑶的指尖拂过那行字,眼底的寒光像淬了冰——原来顾灵犀根本不是什么白家养女,是齐王当年和乐伎生的私生女,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当成了颠覆朝堂的棋子。
当天夜里,教坊司的旧楼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乐伎被锦衣卫悄悄带走,送进了诏狱。雪灯的光打在柳烟脸上,她的手抖得厉害,连杯子都端不稳。
“十八年前,王爷喝醉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孩子生下来第三天,就被府里的人抱走了,说是送进富贵人家当小姐。直到去年,才有个黑衣人找到我,说孩子叫灵犀,现在在白府,让我别认她……”
供词写完,柳烟用手指蘸了血,按在“齐王”两个字上,红手印像朵烂掉的花,触目惊心。
四月二十二那天,太医院的旧库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一个铁盒子里,找到了块发黑的血牌——十八年前,齐王为了掩人耳目,谎称自己得了寒疾,让太医取了柳烟的血封存,说是“入药”,其实是为了日后认亲留的凭证。
白瓷盘里,血牌上刮下的血珠和顾灵犀指尖挤出的血滴放在一起,不过片刻,两滴血就融在了一起,凝成一朵暗红的梅花。证据摆在眼前,再没人能抵赖。
四月二十三的午后,白府偏院的门被推开时,顾灵犀正坐在窗边发呆。她被软禁了三天,听着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杂,心里早慌了。
白卿瑶拿着密函和卷宗走进来,“啪”地摔在她面前:“你一直喊我‘姐姐’,可你知道吗?你是齐王的嫡脉,我是他的死对头。你记着的‘白家恩’,不过是你亲生父亲借腹生子的局——他把你放在白家,就是为了让你当卧底,最后再借你的手,毁掉我们全家。”
顾灵犀抖着手翻开卷宗,一行行字像刀子似的扎进眼里。她猛地抬起头,眼泪砸在纸上,却突然笑了,笑得嗓子都哑了:“原来我这一辈子,连恨的人都恨错了!我以为是白家欠我,以为是你抢了我的一切,结果……结果我就是个被亲生父亲扔掉的棋子!”
四月二十四,锦衣卫诏狱的最深处,齐王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手腕上的血痕结了痂。白卿瑶把那封失而复得的密函扔在他面前,用烛火烤着函背。火漆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的夹层——北狄左贤王的手书赫然在目:“得灵犀者,得燕云;立灵犀为后,北狄退兵三千里。”
齐王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像要吃人似的,嘶吼着:“本王筹谋了十八年!从她出生那天起,我就等着这一天!怎么会毁在你手里!”
“毁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白卿瑶冷笑,“你把亲生女儿当棋子,把北狄当靠山,以为能瞒天过海,可你忘了,棋子也有自己的心思,靠山也会背后捅刀。”
四月二十五的紫宸殿,空气像冻住了。密函、卷宗、血牌、柳烟的口供,一字排开摆在御案上。皇帝看着那些东西,脸色青得吓人,手指攥着龙椅扶手,指节都泛了白:“齐王萧庭烨,私结外寇,以女为质,谋逆篡位,罪不容赦!”
圣旨当场就下了:齐王废为庶人,关在宗人府地牢,一辈子不准出来;顾灵犀贬成庶人,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齐王府抄家,所有家眷流放三千里,一个都不准留。
四月二十六的夜里,京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把街上的血痕都冲干净了。白府栖鸾阁的灯亮了一夜,白卿瑶站在窗前,指尖摸着玄铁令,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齐王倒了,顾灵犀走了,可这不是结束。北狄还在边境虎视眈眈,燕云三州的承诺成了泡影,朝堂里那些藏着的暗桩还没清干净。她抬头望向南方,雨幕把天际遮得严严实实。
“齐王虽倒,北狄未退。”她轻声说,眼底亮着股劲,“下一局,该我先手了。”
雨声潺潺,洗去了旧朝的血,也洗出了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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