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洗得愈发莹亮,御书房内却无半分春和景明之意。明黄帐幔垂落,隔绝了殿外的雨声,只余下龙涎香在空气中沉沉浮浮,伴着御案后那道明黄色身影偶尔翻动奏折的声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传白卿瑶、景王萧璟入殿。”
内侍尖细的嗓音穿透雨幕,落在廊下候着的两人耳中。白卿瑶一身月白襦裙,裙角沾了些微湿意,却依旧脊背挺直,指尖悄然攥紧了袖中那卷誊抄整齐的旧案供词——那是三日前她冒雨从大理寺旧档库中翻出的,关于十年前镇北侯府通敌案的只言片语。身旁的萧璟则着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玉带勾着枚白玉佩,垂眸间长睫掩去眼底情绪,只迈步时身姿挺拔如松,与她并肩踏上殿内的汉白玉石阶。
“臣女白卿瑶(臣萧璟),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齐齐屈膝行礼,语调平稳无波,却能清晰听见御案后传来一声轻哼,紧接着便是皇帝略显沉哑的嗓音:“起来吧。朕召你们来,不为别的,只问十年前镇北侯府一案,你们近日查得如何了?”
白卿瑶起身时抬眸,恰好对上皇帝那双深邃的眼。龙椅上的帝王已过不惑之年,鬓边染了些霜色,眼角细纹里藏着常年掌权的锐利,此刻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朗声道:“回陛下,臣女近日查阅大理寺旧档,发现当年镇北侯府通敌的罪证中,有两处关键疑点。其一,所谓‘通敌密信’上的字迹,与镇北侯平日手札字迹相差甚远,且信纸边缘有明显拼接痕迹;其二,证人证词中提及的‘侯府私藏军械’,查抄记录却只字未提军械去向,反倒是当年负责查抄的禁军统领,在结案后三个月便调任江南织造府,至今未归京城。”
她说得条理清晰,每一句都有据可依,御书房内顿时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愈发清晰。皇帝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目光转向一旁的萧璟,语气缓了几分:“景王,你呢?你掌着京畿卫戍,查案时应当也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吧?”
萧璟抬眸,语气较之白卿瑶更为委婉,却字字切中要害:“回陛下,臣遵旨暗中调查时,发现当年镇北侯府一案,与后宫贵妃的母家——柳氏一族牵扯甚深。柳家时任户部尚书,负责核查镇北侯府的军饷收支,正是他在奏折中率先弹劾镇北侯‘克扣军饷、私通外敌’,而后禁军才奉命查抄。更值得留意的是,柳家在镇北侯府倒台后,迅速接管了其在北疆的三处马场,短短三年便成为京中望族。”
“柳氏……”皇帝低声重复着这个姓氏,指尖的敲击声骤然停住,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似忌惮,又似恼怒,“朕早便察觉后宫与前朝勾连过密,却没想到柳家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若镇北侯府真是被冤枉,那这十年间,朕岂不是被蒙在鼓里,还错信了奸人?”
这话一出,白卿瑶心头一紧,连忙屈膝道:“陛下息怒!臣女并非质疑陛下当年的决断,只是镇北侯一生戍守北疆,护得边境十年无虞,若真含冤而死,不仅寒了边关将士的心,更会让奸人得意、忠良寒心。如今证据初现端倪,若能彻查此案,既能还镇北侯府清白,也能肃清朝中勾结后宫的势力,以正朝纲!”
她言辞恳切,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帝,丝毫没有退缩之意。萧璟见状,也适时补充道:“陛下,臣以为白卿瑶所言极是。如今朝中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后宫势力渗透前朝,已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此次彻查镇北侯府旧案,既是为忠良昭雪,亦是敲打那些妄图勾结后宫、干预朝政之人,让他们明白陛下洞察秋毫,不敢再肆意妄为。且臣已命京畿卫暗中控制了当年那位调任江南的禁军统领,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将其押解回京问话,想必能从他口中问出更多内情。”
萧璟的话既给了皇帝台阶,又点明了彻查此案的好处——既全了帝王的英明,又能借机削弱后宫势力,稳固皇权。御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皇帝望着案上那卷摊开的旧案卷宗,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边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罢了,朕念及镇北侯当年功绩,亦不愿见忠良蒙冤。景王,朕命你牵头,协同大理寺、刑部彻查此案,务必查明真相,不得徇私舞弊!白卿瑶,你既掌握了旧档证据,便随景王一同查案,若有需要,可直接入宫向朕奏报。”
“臣(臣女)遵旨!定不辱使命!”两人再次屈膝行礼,起身时恰好看见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帝王之心,从来都是在权衡与决断中辗转,既要顾及朝局稳定,又要护得忠良不被埋没,这御书房内的对质,看似是追问旧案,实则是帝王对后宫势力的一次敲打,更是对忠良与否的重新考量。
雨还未停,廊下的积水映着殿内的烛火,泛起细碎的光。白卿瑶与萧璟并肩走出御书房,两人都未多言,却都明白,这场彻查不过是个开始,往后要面对的,不仅是柳氏一族的反扑,更是后宫与前朝交织的复杂势力。但此刻,御书房内那道明黄色身影的决断,已给了他们继续前行的底气——只要能还镇北侯府清白,纵是前路艰险,亦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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