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神位入太庙的大典落幕已近两个时辰,太庙内外的文武百官与禁军早已散去,只剩几缕檀香在朱红廊柱间袅袅萦绕,混着秋日午后的暖阳,晕出几分静谧与怅然。白卿瑶送走前来道贺的礼部官员,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念想,转身朝着太庙西侧的偏殿走去。
那处偏殿曾是先皇后在世时,随先帝前来太庙祭祀后,暂歇更衣之地。当年她作为皇后身边的侍女,常在此处为皇后整理衣物、研墨铺纸,殿内的每一张桌椅、每一幅挂画,都藏着她与先皇后的旧时光。如今先皇后沉冤得雪,神位入祀,她总想再去偏殿看看,仿佛这样便能离那位温柔又坚韧的女子,再近一些。
推开偏殿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殿内并未因久无人居而显得杂乱,显然是太庙的宫人时常过来清扫。靠窗的位置,那张熟悉的梨花木书桌依旧摆放着,桌上的砚台、笔筒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砚台早已干涸,笔筒里的几支狼毫也没了往日的润泽。
白卿瑶缓步走到书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一层薄薄的灰尘沾在指腹,带着时光沉淀的微凉。她望着桌角那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当年她不慎打翻墨汁,先皇后并未责怪,反而笑着用指甲在桌角刻下一朵小小的玉兰花,说“就当给这桌子留个念想”。回忆翻涌而来,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忍不住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几卷泛黄的宣纸、一方褪色的丝帕,还有一个用蓝布包裹着的物件。白卿瑶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解开蓝布,里面竟是一本线装手札,封皮是素雅的青布,上面用银线绣着一朵绽放的玉兰,正是先皇后最爱的纹样。
“这是皇后娘娘的手札?”白卿瑶轻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绣纹,心中满是惊喜与珍视。她曾听先皇后说过,要把心中所想、眼中所见都记下来,等日后皇子长大,便拿给他看,让他知道百姓的疾苦、朝堂的责任。只是后来先皇后遭逢变故,她便再也没见过这本手札,没想到竟藏在这偏殿的抽屉里。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将手札放在膝上,缓缓翻开。开篇的字迹娟秀温婉,带着先皇后独有的笔锋,记录的是她初为皇后时,随先帝前往北境巡查的所见所闻。“北境风寒,百姓多以粗粮为食,冬日无暖衣御寒,孩童们赤脚在雪地里奔跑,见了官轿便躲在墙角,眼中满是怯意。吾心甚痛,与先帝商议,令地方官府开设粥棚、缝制棉衣,虽解了燃眉之急,却知这并非长久之法。若朝堂清明,官吏贤能,百姓何至于此?”
看到此处,白卿瑶的鼻尖微微发酸。她想起先皇后回宫后,便力劝先帝整顿北境吏治,减免当地赋税,还亲自带头缩减后宫用度,将省下的银两运往北境。可那时朝堂上已有安王爷与太傅等人暗中作梗,先皇后的诸多提议,都被以“国库空虚、边境安定无需多扰”为由驳回,即便如此,先皇后也从未放弃,时常在深夜批阅各地奏报,只为能为北境百姓多做一些事。
手札往后翻,内容渐渐多了对朝堂局势的忧虑。“近日见安王与太傅过从甚密,安王在朝堂上屡次针对北境防务提议,似有刻意搅乱朝局之意。太傅则在先帝面前进言,称后宫干政不妥,暗指吾干预北境之事。吾虽有心提醒先帝留意,却无实证,只能暗中观察。只愿朝堂之上,能多些为国为民的贤臣,少些争权夺利的奸佞,待皇子长成,能守得这山河无恙、百姓安康。”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满含着先皇后对北境百姓的牵挂,对清明朝堂的期许,也藏着她身处深宫、面对暗流涌动时的无奈与坚韧。白卿瑶越看越投入,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浸湿了眼角,滴落在手札的纸页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
“卿瑶?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白卿瑶的思绪。她抬头望去,只见萧璟身着玄色常服,腰束玉带,正站在门口,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与关切。
白卿瑶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起身行礼:“景王。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这偏殿,没想到竟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先皇后的手札。”她说着,将手札轻轻拿起,递到萧璟面前。
萧璟快步走进殿内,目光落在手札上的玉兰绣纹上,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走到白卿瑶身边,轻声道:“这便是皇后娘娘常说的那本手札?我曾听先帝提及,皇后娘娘每日都会在其中记录所思所感,尤其是对北境百姓的牵挂,更是时常挂在嘴边。”
“是啊,”白卿瑶点头,将手札翻开,指着其中一页说道,“皇后娘娘在北境巡查时,见百姓疾苦,心中十分不忍,回宫后便一直想办法为北境谋福祉。可那时安王爷与太傅暗中阻挠,皇后娘娘的许多提议都未能实现,她在这手札里写下这些,既是对百姓的愧疚,也是对清明朝堂的期盼。”
萧璟俯身,与白卿瑶一同翻阅手札。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映在地面上,显得格外亲昵。萧璟的目光落在那些记录北境局势的文字上,眉头微微蹙起:“皇后娘娘看得通透,早在那时便察觉了安王的野心。只可惜先帝那时被边境战乱与朝堂纷争所扰,未能及时察觉隐患,才让安王的阴谋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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