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站在这个位置,大概只过去了十天。
但林晓月觉得,像是过去了十年。
地点是皇宫东侧御书房的偏厅——那个她曾经和财政大臣福斯特“喝茶论懒政”,后来又和老皇帝、陆云舟一起讨论“咸鱼宪法”草案的、总是光线昏暗、堆满杂物、弥漫着旧书和烟草气味的房间。
十天前,她在这里忐忑不安地面对皇帝的审视,最终用“一条能咬人的咸鱼”理论,换来了那份荒唐又有效的《皇城区临时管理特别法案》的签署。
十天后,她再次站在这里。
但这一次,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她,和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劳伦斯七世皇帝。
召见来得毫无征兆。
当天上午,林晓月正在奶茶店柜台后,一边喝着苏小柔新调的“焦糖布丁奶茶”,一边看着陆云舟刚刚起草完毕、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关于与灰须矮人氏族合作开展辣椒烘干及深加工项目的商业计划书(草案)》。
计划书厚达三十页,详细列出了技术方案、成本核算、利润分成、风险预案,甚至还有一份基于魔网后台数据对帝国辣椒市场未来三年供需情况的预测模型。林枫负责的部分已经批注得密密麻麻,叶辰在情报和渠道方面补充了三页附录,苏小柔甚至根据南境几个辣椒主产区的土壤和气候数据,推算出了明年可能的产量波动区间。
林晓月看得头昏脑胀,正想趴在桌子上小眯一会儿,就听见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是顾客。
是三个穿着深红色宫廷内侍制服、表情肃穆得像参加葬礼的中年男人。为首的那个手里捧着一个纯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卷用深紫色丝带系着的羊皮纸。
“林晓月魔导师阁下。”内侍的声音平板、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陛下召见。即刻入宫,随我们走吧。”
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晓月身上——欧阳轩(骨头还没好利索)紧张地从后厨探出头,林枫推了推眼镜,苏小柔不安地捏着围裙角,叶辰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柜台侧面,陆云舟则放下手中的笔,冷静地看向那三名内侍。
林晓月放下奶茶杯,慢慢站起身。
她看着托盘上那卷羊皮纸——召见令。不是普通的信函,是最高级别的、必须立刻执行的召见。
“什么事?”她问,声音很平静。
“陛下未曾明示。”内侍面无表情,“只吩咐,请阁下单独前往,越快越好。”
单独前往。
这几个字,让陆云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林晓月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好。”
她没换衣服,就穿着那身简单的亚麻长裙,没带任何武器——魔法师本身就是武器。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的计划书,又看了一眼陆云舟。
陆云舟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跟着三名内侍离开了奶茶店。
马车是皇家制式,漆黑,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只有车厢侧面一个不显眼的金色狮鹫纹章。内侍没有同行,车夫是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沉默男人。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穿过热闹的街市,驶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区域,最后停在御书房的侧门外。
一路上,林晓月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皇帝为什么突然单独召见她?
是因为“魔物观光团”事件的处理方式太出格?还是因为她那个教人摸鱼的讲座引起了某些老臣的不满?又或者是……两位皇子又搞了什么新动作,皇帝需要她去“处理”?
无论哪种,都不是好事。
她在内侍的引领下,穿过熟悉的走廊,来到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前。
内侍推开门,侧身:“陛下在里面等您。请进。”
林晓月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
房间里很安静。
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安静。
窗户开着,微风拂动窗帘,带来花园里星见草和夜光藤的淡香。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温暖的光斑。
皇帝劳伦斯七世没有坐在书桌后。
他站在窗边,背对着门,看着窗外。
今天他没有穿睡袍,也没有穿正式的朝服。只是一身极其朴素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棉布长衫,花白的头发没有像往日那样梳理得一丝不苟,而是随意地披散着,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微光。
他看起来……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浸透在骨头和灵魂里的倦怠。
林晓月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许久,皇帝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锐利如鹰、又时常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灰蓝色眼睛,此刻显得格外……空茫。像是看着什么很远的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你来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比上次听到的更苍老。
“陛下召见,不敢不来。”林晓月微微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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