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
姜凡背着行囊，手里攥着那枚已经暗下去的天道罗盘，一步步往山门走。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像在送行。
他没惊动任何人。
本想悄悄出发——毕竟这次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是连叶红鱼都差点回不来的虚空裂隙。带一个苏小暖已经是硬着头皮了，要是再被人拦着，他怕自己干脆就不走了。
可刚走到半山亭，他就看见了——
洛清寒。
她就站在那儿，一袭素白长衫，腰间佩剑，发丝被风轻轻撩起，像幅静止的画。
“你怎么……”姜凡一愣，“你不是在闭关？”
“闭关的人，也会睁眼。”她转过身，目光清冷，却没带一丝责备，“你当所有人都睡着了？”
姜凡苦笑：“我真不是想瞒着你们，就是……这趟太险，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
“你不用说这些。”洛清寒打断他，语气淡淡，“我来，不是为了你。”
她顿了顿，抬眸看他：“是为了九霄界。”
姜凡一怔。
“魔尊残念未灭，你穿梭世界，等于在撕开天道的伤口。若被有心人利用，九霄界随时可能步赤焰界后尘。”
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令——寒霜令。玉身泛着幽蓝寒光，像是封存了整条冰河。
“拿着。”她递过去，“若遇强敌，捏碎它，我能感知到，会立刻赶去。”
姜凡没接，皱眉：“你这是要跟着我？不行，太危险。”
“我自有分寸。”她冷笑，“你以为我是苏小暖？会哭着喊着要同行？我洛清寒做事，从不靠撒娇。”
姜凡：“……你这话说得，好像谁撒过娇似的。”
“她昨天可是举着小本本威胁你要告你‘不给妹妹开眼界’。”洛清寒面无表情，“全宗都听见了。”
姜凡：“……那丫头，我回去就烧她本子。”
“省省吧。”洛清寒把寒霜令塞进他手里，冰得他一哆嗦，“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让人追着屁股救。”
她转身，长衫翻飞，只留下一句：“我不会跟你同行，但我会跟着。”
“若你死了，九霄没人挡魔尊。”
“若你疯了，我亲手斩你。”
说完，她身影一淡，如雪融风中，转眼消失在雾里。
洛清寒并未走远。
她落在桃山后岭一处断崖上，盘膝而坐，指尖轻抚腰间剑柄，闭目凝神。
寒霜令，已与她心神相连。
那枚玉令虽在姜凡手中，却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她能感知它的温度、它的波动，甚至能“听”到它在姜凡掌心微微震颤的频率。
只要它碎，她便知。
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她忽然睁眼，眸中寒光一闪。
“你总是这样……”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雪落，“以为独自扛下一切就是保护，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所以是桃山的人，是因为我们从不让人独自前行。”
她指尖轻点寒霜令的感应印记，一道微不可察的蓝光在她眉心闪了一下。
“我已经锁定了你的灵息轨迹……姜凡，你逃不掉的。”
她缓缓起身，望向虚空裂隙开启的方向，眼神坚定得像冰封的湖面。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黑暗。”
姜凡握着寒霜令，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不是没感觉。
从洛清寒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放他一个人走。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乱。
他不怕死，怕的是连累。
苏小暖是妹妹，他护着是本能；可洛清寒……她不是非得管他。她天资卓绝，本可闭关修行，冲击更高境界，却一次次为他涉险，甚至不惜动用寒霜令这种本命信物。
“她到底图什么？”他心里嘀咕，“桃山欠她的？还是我欠她的？”
他想起三年前那场大战，洛清寒为他挡下魔尊一击，剑断人伤，差点魂飞魄散。那时她只说了一句：“桃山的人，不丢下任何人。”
可他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早就超出了“同门”二字。
他不敢深想。
一深想，心就乱。
“我配吗？”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寒霜令，冰凉刺骨，“一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凭什么让人家跟着我赴死？”
可他又知道——拦不住她。
洛清寒的性子，像她的剑，直、冷、不回头。
她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吧。”他终于叹了口气，把寒霜令小心收进贴身的衣袋，“你要跟，就跟着吧。但这次，别再为我受伤了。
“不然……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没过多久，苏小暖就带着雪团赶来了，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哥！我带了干粮！有烙饼、酱菜、还有你最爱的桃花酿！”她笑嘻嘻地，“雪团说它能背三十斤，我给它塞了十斤肉干。”
雪团：“吱……（我抗议！）”
姜凡看着她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无奈地摇头：“你这是去闯世界，还是去野炊？”
“都一样嘛！路上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怪？”她眨眨眼，“再说了，你不是说，真正的强者要能扛能打还能吃？”
“……这话怎么全让你记住了？”姜凡扶额。
他抬头看了看天，罗盘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感应什么。
“行了，都到齐了。”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激活罗盘。
赤光再起，虚空裂隙缓缓张开，像一张沉默的嘴，等着吞下一切。
“走吧。”他牵起苏小暖的手，另一只手紧握寒霜令，“这次，咱们一起。”
雪团“嗖”地跳上他肩头，爪子紧紧扒住，还回头朝山林方向“吱”了一声，像是在跟谁告别。
风起，光涌。
四道身影——姜凡、苏小暖、雪团，还有那道藏在暗处、始终未现的素白身影——一同踏入裂隙，坠入无尽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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