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京城,万籁俱寂的子时。
户部侍郎陈明远的府邸,高墙深院,巡夜的家丁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后院绣楼之上,陈侍郎的掌上明珠,年方二八的陈小姐婉茹,刚刚在贴身丫鬟的服侍下卸了钗环,准备就寝。
烛火摇曳,将少女窈窕的身影投在绣着并蒂莲的屏风上。婉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悒。近来城中姐妹接连失踪的传闻,让她夜不能寐。
“小姐,快些安歇吧,莫要多想。”丫鬟吹熄了外间的灯,只留床头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
婉茹点点头,躺进柔软的锦被中,丫鬟为她掖好被角,放下层层纱幔,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榻上值守。
夜,更深了。
唯有打更人的梆子声,遥远而清晰地从街巷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绣楼内,那盏琉璃宫灯的灯焰,毫无征兆地,极其诡异地向上拉长、扭曲了一下,颜色也从温暖的昏黄,瞬间变得幽绿,如同鬼火。光影投在纱幔上,仿佛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阴影在蠕动。
睡梦中的婉茹,精致的眉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似乎在经历一场极其可怕的梦魇。她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温度开始莫名下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淡薄、却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异香,如同腐败的蜜糖混合着陈年灰尘。
外间榻上的丫鬟,脑袋一歪,陷入了异常沉酣的睡眠,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对里间的异常毫无所觉。
纱幔无风自动,缓缓向两边分开。
梳妆台上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镜中的景象不再是反射的闺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扭曲怪诞的混沌,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入口。
一只苍白、纤细、近乎透明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镜面涟漪中缓缓伸出。它修长得不似人类,指尖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黑色烟絮般的物质。
这只手,轻柔地,仿佛情人爱抚般,拂过婉茹因噩梦而汗湿的脸颊。
婉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骤然睁开!但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瞳孔深处,倒映着镜中那片扭曲的混沌。
她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动作僵硬地,缓缓坐起身,掀开锦被,赤着双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然后,一步,一步,朝着那面诡异的铜镜走去。
她的身体在接触到镜面的刹那,如同水滴融入水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那镜中的混沌“吞没”了。
镜面涟漪平复,恢复成普通的铜镜,映照出空荡荡的床铺和兀自摇曳的幽绿灯焰。
温度回升,异香消散。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盏宫灯的火焰,缓缓恢复成正常的昏黄色。
次日清晨,丫鬟的尖叫声划破了侍郎府的宁静。
小姐,不见了。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尤其是家有适龄女儿的权贵之家,更是人人自危。赵宸亲自下旨,命刑部与镇妖司联合查办。
镇妖司的高手在现场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却本质诡异的精神波动,以及残存的甜腻异香。经验丰富的老斥候,凭借军中秘传的“追魂香”术,混合着对这股精神波动的感应,一路追踪。
线索,断在了城外二十里,那片被当地人视为不祥之地的荒废林府。
一支十人编制的精锐城防军小队,披坚执锐,在小旗官张猛的带领下,奉命进入探查。他们皆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煞气凛然,等闲妖邪不敢近身。
时值黄昏,残阳将荒宅的巨大阴影拉得很长,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
“三人一组,扇形搜索,保持距离,互相呼应!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发信号!”张猛压低声音,锐利的目光扫过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前厅。
宅院内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靴子踩在碎瓦枯枝上发出的“咔嚓”声,格外刺耳。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扇腐朽的木门,长枪挑开垂落的帷幔,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头儿,这边有发现!”一名士兵在内院回廊处低声喊道。
张猛立刻带人赶过去。只见回廊的朱漆柱子旁,散落着几件女子佩戴的珠花和一只绣鞋,正是之前失踪的某位小姐的物品。
“看来找对地方了!”张猛精神一振,但心中警惕更甚。他打了个手势,小队呈防御阵型,沿着回廊向内深入。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那股甜腻的气息也越发浓郁。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嘶……我怎么有点头晕?”一名年轻的士兵晃了晃脑袋,低声道。
“闭嘴!集中精神!”旁边的老兵低声呵斥,但他自己的手心也微微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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