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归来,已是初冬。福州城笼罩在一场淅淅沥沥的冷雨中,天色灰蒙,空气湿寒,与“希望方舟”内那恒定的光明与生机恍如隔世。闽江口的风波与归墟深处的惊险,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知情范围内,对外界而言,那个端午的混乱早已随着时间流逝,沉淀为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模糊传闻。城市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运转,车水马龙,市井喧嚣,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柳氏草堂内,原本应该热闹非凡,但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风暴过后的异样宁静。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紧张。
院中的那棵老榕树,历经风雨沧桑,见证过无数次的悲欢离合。然而,如今它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残枝败叶在风中摇曳。湿漉漉的枝干在雨水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们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泛着深沉的墨绿,宛如一幅悲凉的水墨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这股香气混合着雨水带来的清冷气息,令人心旷神怡。但不知为何,在这清新宜人的氛围中,总还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感。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心头,久久不散。
陈锋在静斋中已闭关十日。
这十日,他足不出户,谢绝一切探视,甚至连柳先生每日送来的汤药饮食,也只在门口交接。他需要时间,不仅仅是恢复穿越归墟、承受源海洗礼带来的肉身与神魂的双重损耗,更重要的是消化那场惊天动地之旅所带来的一切。
静室内,烛火不燃,唯有他掌心中那枚新生火种水晶散发着温润祥和的蓝白色光晕,将斗室映照得一片朦胧。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面容平静,呼吸悠长近乎停滞。识海之内,却正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盏太极心灯悬浮在意识世界的中央,灯焰已彻底化为一种深邃如星空、内蕴流动金丝与淡淡水蓝光华的靛青色,光芒不再夺目,反而内敛厚重,旋转之间,阴阳二气不再是简单的相生相克,而是呈现出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圆满道韵。灯座更加凝实,仿佛与脚下大地、与周围空间产生了更深层次的锚定。
心灯周围,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与流动的符文幻影——那是圣女安提利亚传承而来的、属于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知识碎片与法则印记。它们如同星辰碎片,围绕着心灯缓缓旋转,被心灯的太极之力一丝丝地捕捉、解析、吸收、融合。
这不是简单的记忆灌输,而是两种不同文明体系、不同能量认知在灵魂层面的碰撞、理解与重构。
陈锋“看”到了宏大的海底城邦在能量风暴中支离破碎的末日景象,感受到了那些先驱者在最后时刻将文明火种射向深空的决绝与悲怆;他模糊地理解了“源海”并非单纯的地理概念,而是宇宙生命能量的源头之海,而“归墟”可能是连接源海与现世的某个脆弱节点或能量沉降之地;他初步掌握了几个精妙的水系能量操控技巧,以及对生命能量本质的更深刻感知。但关于“外神”、“猩红议会”以及那所谓的“原初之核”,信息依旧破碎不堪,如同被迷雾笼罩,只留下一种冰冷刺骨的危机感。
最大的收获,在于心灯本身。融合了源海本源一丝生机与亚特兰蒂斯对能量平衡的至高理解后,太极心灯的包容性与转化效率提升了数个层级。它不再仅仅能炼化负面情绪与邪能,更能更高效地汲取、提纯天地间的各种能量(尤其是水灵之气),甚至对空间波动和生命磁场的感知也敏锐了十倍不止。他的修为,虽未突破金丹,却已站在了筑基期的真正巅峰,根基之雄厚,灵力之精纯,远超同侪,心念转动间,隐隐有一丝法则之力相随。
然而,力量的提升并未带来喜悦,反而让他心头愈发沉重。力量越大,责任越大。圣女最后的警示言犹在耳,幽冥殿与西方黑暗势力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而怀中水晶与静室隔壁那缕微弱残魂之间的感应,也更清晰了,那是一种甜蜜的牵绊,也是必须前行的动力。
这一日,陈锋终于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眼中神光湛然,却又深邃如古井,仿佛蕴藏了万载时光。他推开静斋的门,冷雨夹杂着清新空气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柳先生早已感知,端着温在炉上的药膳静立廊下,见他出来,仔细打量片刻,眼中露出欣慰与一丝复杂:“锋儿,气机圆融,神华内敛,此番历练,收获匪浅。只是……眉宇间,似有重担。”
陈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让柳伯伯挂心了。收获确实巨大,但随之而来的谜团与压力,也更大了。”他望向阿槿房间的方向,“阿槿她……”
“残魂稳固了许多,火种水晶的温养效果极佳。”柳先生叹道,“但离苏醒,依旧遥远。非药石可及,恐怕……关键还在你所得的传承,以及那‘源海’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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