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朱允熥:“殿下,您问我明军该不该来。我只能说——如果明军能兑现承诺,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该来。如果不能…那不过是换了个更强大的主子。”
朱允熥沉默了。他想起李鲤说过的话:“我们要做的,不是杀人,是救人。用刀剑打开道路,用粮食铺平道路。”
可这条路,铺满了鲜血。
“中村先生,”朱允熥忽然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中村一愣,苦笑道:“殿下,我只是个教书先生,怎敢妄议国事。”
“就当你我是朋友,随便聊聊。”
中村沉吟良久,缓缓道:“如果我是殿下…我会记住今天看到的一切。记住那些饿死的孩子,那些哭瞎眼的老人,那些失去丈夫的妇人。记住战争有多残酷,权力有多沉重。”
他顿了顿:“然后,用这些记忆,去做一个…不让百姓受苦的统治者。”
朱允熥心头一震。
“殿下还年轻,”中村轻声道,“但您会长大,会掌权。到那时,希望您记得,在遥远的倭国,有一些百姓,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希望您记得…权力,是用来让百姓过好日子的,不是用来满足野心的。”
说完,中村深深一躬:“草民失言,请殿下恕罪。”
朱允熥扶起他:“你说得对。谢谢你,中村先生。”
离开中村,朱允熥回到府衙。李鲤正在处理文书,见他进来,抬头笑道:“殿下回来了?听说您今天去了难民营,还加了粥?”
“先生都知道了。”
“这博多城,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李鲤放下笔,“殿下可是…心里不痛快?”
朱允熥在对面坐下,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良久,才轻声问:“先生,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李鲤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
“殿下,您今天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苦难。看到了战争带来的痛苦。”
“那您觉得,没有这场战争,那些人就不苦了吗?”
朱允熥语塞。
“倭国的百姓,在战前就活在地狱里。”李鲤的声音很平静,“贵族占有九成土地,百姓终年劳作,却食不果腹。武士可以随意斩杀平民,不需任何理由。女子像货物一样被买卖,孩童像牲口一样被驱使。”
他转过身,看着朱允熥:“我们发动战争,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结束更大的苦难。是为了让那些孩子能吃饱饭,能上学,能活得像个人。”
“可我们也在杀人。”朱允熥声音发颤,“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难民营里那么多人无家可归…”
“是,我们在杀人。”李鲤坦然承认,“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但殿下要明白——有些仗,必须打。有些血,必须流。因为今天不流这些血,明天会流更多的血。”
他走到朱允熥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少年的眼睛:“您知道吗?在另一个…在臣的梦里,倭国将来会变成恶魔。他们会屠杀我们的百姓,烧毁我们的城市,让华夏大地血流成河。臣现在做的,就是在恶魔还没长大时,扼杀他。”
朱允熥看着李鲤的眼睛。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所以先生觉得,为了未来的华夏,现在的牺牲是值得的?”
“值得。”李鲤毫不犹豫,“哪怕被骂作屠夫,被记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也值得。”
朱允熥沉默了。他想起中村说的话——权力,是用来让百姓过好日子的。可李鲤说的,似乎也是为了让未来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究竟谁对谁错?
“殿下,”李鲤拍拍他的肩,“您还小,这些事,本不该让您操心。但既然您问了,臣就说实话——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要想救人,有时就要杀人。要想行善,有时就要作恶。这就是现实,残酷,但真实。”
他站起身:“您如果觉得难受,明天就别去难民营了。在府里看看书,或者…回应天去。”
“我不回。”朱允熥抬头,眼神坚定,“我要留在这里,亲眼看着。看着这场战争,看着…您说的那个未来,会不会实现。”
李鲤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好。那您就看吧。看清楚了,记在心里。等您长大了,掌权了,再决定…该怎么用您手中的权力。”
夜深了,朱允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的画面——难民营里那些绝望的脸,太郎攥着糖时眼中的泪光,中村说的那些话,还有李鲤眼中那种复杂的决绝…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皇教他读史。读到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他觉得白起是恶魔。可父皇说:“你不懂。那是乱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现在,他似乎懂了。
可懂了,反而更痛苦。
窗外,月光如水。远处传来海浪声,哗啦,哗啦,像在诉说这片土地千年的苦难。
朱允熥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说:
如果我将来能做主…
我绝不让我的百姓,受这样的苦。
我宁愿…不要金银,不要土地,也想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过太平日子。
这是少年皇孙,在血腥的战争中,许下的第一个誓言。
也许天真,也许幼稚。
但这是他最真实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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