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杂役峰后山的老槐树下,树影如墨。
凌玄如一片真正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融入树根虬结的阴影中。他身上那件由玄蛛提供的“夜影披风”,在月色暗淡的此刻,几乎将他的身形与气息完全消弭于夜色。《太虚敛息诀》运转至空灵之境,心跳、血流、乃至毛孔的呼吸,都降到了近乎冬眠的程度。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等一个人。
今夜的行动,是他自入静思居以来,最冒险的一次。离开刑堂管辖范围,深入相对松懈的杂役峰,意味着一旦被发现,之前所有的谨慎与伪装都可能付诸东流。
但他必须来。
树皮传讯只能传递基本信息,无法进行真正的商讨。而接下来要推动的计划,牵连太广,变数太多,他需要当面与苏晚晴确认细节,更需要听取墨离这位“百晓通”根据最新情报做出的判断。
夜风拂过,老槐树沙沙作响。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泥土与夜露的气息,以及……一缕若有若无的、极熟悉的冷冽幽香。
来了。
凌玄的感知中,一道身影如同月下轻烟,从另一侧的林间掠出,几个起落间便已贴近槐树。动作迅捷无声,对环境的利用妙到毫巅,显然《太虚敛息诀》的运用也已登堂入室。
苏晚晴停在凌玄身侧三步之外,同样隐在阴影中。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长发简单束起,未戴任何饰物。月色勾勒出她清瘦却挺拔的侧影,也映亮了她眼中一如既往的冷静,以及一丝见到凌玄时难以完全掩饰的关切。
“没事?”她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风穿过叶隙。
“无碍。”凌玄摇头,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确认安全,“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苏晚晴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物,却不是凌玄预想中的树皮回讯,而是一枚半个指甲大小、通体漆黑的梭形玉石。
“墨离到了?”凌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并未在传讯中要求墨离亲至,此地风险对不擅战斗的墨离而言太高。
“未至。但他给了我这个。”苏晚晴将黑玉梭递过,“说是百晓阁内部短距紧急通讯的‘子母传音梭’,这一枚是‘子梭’,可单向接收母梭传来的声音与神念影像,持续约百息。他说有必须让你亲闻亲见的情报。”
凌玄接过黑玉梭,触手温凉。这东西造价不菲,且使用条件苛刻,墨离动用此物,意味着他带来的情报极为重要且时效性极强。
“先说你这边。”凌玄看向苏晚晴,“‘星辉草’纸条,可有后续?”
“查了。”苏晚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留信者确是谷内一个没落炼丹家族的后人,名为陈墨。其祖上曾擅长培育稀有灵草不假,但陈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彻底败落,此人修为卡在炼气圆满已十五年,生计艰难。他手中并无星辉草,留信是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
“他只说对方蒙面,气息陌生,非谷内常见之人。对方给了他二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破障丹,让他以家族旧名留下那张纸条,并约定无论我是否赴约,三日后都会再给他一瓶‘固元丹’。”苏晚晴顿了顿,“我昨夜去‘老药圃’废弃丹房看过,那里有近期活动的痕迹,但人已不在。周围留有极淡的、类似虫类分泌物干燥后的腥气。”
虫类分泌物……又是“噬渊虫巢”的痕迹?他们在打星辉草的主意?还是以星辉草为饵,想诱捕苏晚晴?
凌玄眉头微蹙:“此事风险难测,暂时搁置,勿要再接触那陈墨。近期你需更加小心,孔悬那边似乎对你兴趣不减,藏真阁的水很深。”
“我明白。”苏晚晴应道,随即反问,“你的计划,树皮上只说大概。秦绝、林寒舟、沼泽、剑痕……具体如何行事?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畏惧,只有对并肩作战的确认。
凌玄心中一暖,迅速将更详细的计划和盘托出。从利用秦绝的贪婪与林寒舟的剑痴性格,到借助沼泽变异妖兽和天枢剑痕制造“意外”,再到如何引导各方视线、撇清自身干系……条分缕析,逻辑严密。
苏晚晴凝神倾听,偶尔发问,问题都切中关键。当听到需要她可能在外围策应,制造一些“巧合”引导听剑崖或刑堂的注意力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可行。我近期接取任务的范围可以调整,靠近沼泽外围的几个地方有合适的采集或巡视任务。”
“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凌玄看着她,“若有任何被盯上的感觉,立刻放弃,保全自身。”
“我知道。”苏晚晴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极快,却如冰雪初融,“你也是。藏真阁那位孔长老,给我的感觉……比厉百川更危险。”
“他有所图,目前尚在观察阶段。我会小心。”凌玄说着,激活了手中的黑玉梭,“现在,听听墨离带来了什么。”
黑玉梭表面泛起涟漪般的微光,随即,墨离那特有的、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们二人识海中响起,同时还有几幅模糊却关键的画面碎片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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