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首领也利落地下了马。她走到空地处,伸手,动作流畅地解开了下颌处的卡扣,然后将那顶造型狰狞、带着红色长缨的暗红色头盔,摘了下来。
头盔取下,露出了掩藏其下的真容。
那是一张颇为年轻的脸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眼俊秀,鼻梁挺拔,肌肤是健康的蜜色,并非深闺女子常见的白皙。她的长相清丽中透着一股爽朗英气,眼神明亮而锐利,顾盼之间,自带一股沙场淬炼出的果决与威仪,与她之前那清越却冰冷的声音相得益彰。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姣好面容,会是那支如同地狱炎鬼般可怕的红色骑兵的统帅。
这位骑兵首领正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吴王的女儿,火凤军的主帅昌平郡主。
一名红甲骑兵迅速从马鞍旁的行囊里取出一个折叠的布凳,在她身后展开放好。
昌平郡主很随意地坐下,双腿自然分开,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姿势让她更像一个审视部下的将军,而非养尊处优的宗室贵女。她的目光落在被两名骑兵强压着跪在地上的秦阳身上,犹如鹰隼审视着爪下的猎物。
这时,另一名骑兵快步上前,将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个黄铜制成的单筒望远镜,双手呈递给昌平郡主。
“郡主,这是从此人身上搜出的物品。”骑兵禀报道。
昌平郡主接过那本册子,随手翻看了几页,然后又拿起那个制作精良的单筒望远镜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叫杨轶过来。”
“是!”
很快,杨轶被带到了昌平郡主身侧。他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神色复杂的秦阳,然后向昌平郡主抱拳行礼:“将军。”
昌平郡主将手中的册子递向杨轶,语气平淡:“看看吧。”
杨轶恭敬地双手接过册子,依言翻开。起初,他的表情还算平静,但随着一页页看下去,他的眉头逐渐紧锁起来。这本册子里,用清晰工整的字迹,详细记录了之前陈家坞防御战的整个过程,尤其是关于“狼筅”的使用效果、对水匪的杀伤方式、优缺点分析,甚至包括乡勇们使用狼筅时的配合默契度、心理状态变化,都记录得极其详尽,完全就是一个冷静、专业的旁观者在进行战术评估。
待全部看完,杨轶合上册子,脸上带着凝重和不解,看向昌平郡主:“将军,这是……?”
昌平郡主用下巴点了点跪在地上的秦阳,说道:“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还有这个,”她指了指身旁骑兵拿着的单筒望远镜,“千里镜。”
昌平郡主将那个单筒望远镜拿在手中,熟练地拉伸出镜筒,在秦阳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东西,是书城学院前两年才弄出来的新玩意儿,制作不易,连边军精锐都还没配备多少,你手里却有一个品相如此完好的。若非在江滩清理那些水匪时,偶然瞥见远处山坡树林里有镜片反光,还真发现不了你这只躲在暗处的眼睛。”
随即昌平郡主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实质般压在秦阳身上问道:“说说吧,你是谁‘家’的?你们在桐山县的负责人,是谁?”
跪在地上的秦阳听到昌平郡主的问话,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深深地低下了头,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摆出了一副拒不合作的姿态。
昌平郡主见状,并不动怒,反而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份。你不说,我虽然不至于就在这里杀了你,但带着你返回上京,挨个去上门前转上一圈,问一下,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么两三‘家’而已。只要到时候,你家大人不嫌丢人就行。”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秦阳,语气戏谑:“是现在说了,回去可能受点‘家法’惩治,还是等我带你游街示众,让你们家大人颜面扫地后,把你被发配到某个鸟不拉屎的边陲军镇,或者不见天日的矿坑里,了此残生?”
听到“游街示众”和“边陲军镇”、“矿坑”这些字眼,秦阳的身体明显地剧烈抖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可以不怕死,但这种让上司丢面子、事后可能会受到生不如死的惩罚,却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昌平郡主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只要你老实交代,我现在就放了你。我昌平说话算话,绝不会对外透露是你供出来的,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杨轶他们,我都会下令封口。我以吴王府和火凤军的名誉担保。”
说着,她虚指了一下周围的红甲骑兵和杨轶。
秦阳低着头,内心显然在剧烈地挣扎。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他终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我的上级是钟世南,钟大人。我的任务是……是引导一小股落单的水匪前来袭击陈家坞,并详细记录胡县令发明的‘狼筅’在实战中的表现和优劣,最后……确保所有参与攻击陈家坞的水匪,不留任何的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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