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清风,前世是个卷到走火入魔的考公人。在某个深夜,我悲鸣:“只要能上岸,让我穿越当个九品官都行!”
然后,我就站在了这里,大明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正七品。好消息是上岸了,平台不错。坏消息是,老板是嘉靖皇帝,今年是嘉靖二十九年。
鸡还没叫,我就被老仆薅起来塞进官袍。“老爷,今日午门外有‘法事’,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
我昏昏沉沉走到午门广场,看见那片被晨曦微光照亮的青砖地,颜色深得诡异,近乎黑紫。
“新来的?浙江道的?”一个洪亮如锣的声音炸响。
我回头,看见面庞黝黑如铁的官员:“下官李清风……”
“赵凌,河南道的。”他大手一挥,“教你个乖,站远点,别溅一身血。洗起来麻烦。”
“血?”
他用下巴指了指广场中央。天色渐亮,我看清了,那片地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像被什么反复浸润、冲刷了千百遍。
“那是咱都察院的‘功勋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来。瘦如竹竿的官员嘴角挂着讥诮:“每年在这‘述职’的御史,比在堂上写弹章的都多。恭喜啊,李御史,第一天就赶上‘庆典’了。”
我的小腿开始转筋。
钟鼓齐鸣,宫门大开。官员们迅速排好队,寂静得窒息。
然后我看到终身难忘的一幕。
锦衣卫力士抬着行刑凳,“哐当”扔在“功勋地”正中央。接着,他们从朝班里架出一个穿着绯袍、头发花白的官员。
那是我的顶头上司,左都御史屠侨。
昨天他还勉励我“御史者,天子耳目,当风霜之任,须持正守节”。
屠侨被按倒在凳上,官帽掉落,花发散乱。力士撩起绯袍下摆,褪下白色中衣至膝弯。
司礼监公公展开明黄绢帛,尖声诵读:“罪臣屠侨,奉旨审理丁汝夔案,议狱迟缓,怠忽圣意……廷杖四十,以儆效尤!钦此——”
“啪!”
第一杖带着风声砸下。屠侨身体猛地弹起,又被死死按住。一声极度压抑的闷哼从喉咙挤出。
“啪!啪!啪!”
包铁的水火棍结结实实砸在血肉之躯上。声音越来越黏稠。
鲜血浸透白中衣,溅落在暗红青砖上,留下新的猩红斑点。
我胃里翻涌,别开脸。
“看着。”赵凌铁钳般捏住我肩膀,低吼,“都给老子睁眼看清楚。今天是你上司,明天可能是我,后天可能轮到你。现在不敢看,到时候别吓得尿裤子。”
我被迫扭回头,强迫自己睁大眼。
四十杖打完,屠侨的臀部至大腿血肉模糊。但两个力士松手后,他竟用颤抖的双臂撑着行刑凳,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一步一瘸,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都察院方向挪去。
每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血脚印。
回到都察院,衙门里一切如常。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和研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见我进来,书吏抬头道:“李御史,屠部堂让您去他值房。”
我战战兢兢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然后看到了更加终身难忘的一幕。
左都御史屠侨,正半趴在一张特制的高脚书案后批阅公文。书案比寻常高出许多,让他能够站着俯身办公。
绯色官袍下摆被撩起挽在腰间,露出里面厚厚的、已被鲜血渗红一大片的白色绷带。
他左手撑案,右手执笔,每写几个字就深深吸口冷气,额头一层细密冷汗。
“来了?”他头也没抬,声音沙哑,“正好。今日起你跟着本官学办案。第一条:在大明做言官,首要之务不是学写文章,是学会挨完打之后,怎么自己爬起来,然后把活干完。”
我看着他屁股上刺眼的血红绷带,说不出话。
“怎么?”屠侨抬起眼皮,扫我一眼,脸色苍白眼神锐利,“觉得本官狼狈?有失体面?”
“下官不敢……”
“告诉你,”他竟发出类似冷笑的气音,“这还得说锦衣卫弟兄们念旧情,手下留了余地。那四十杖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肉伤,筋骨无碍。”
他调整站姿,龇牙咧嘴,然后压低声音,带着传授秘籍的味道:“记住,在京城为官,特别是咱们这种容易得罪人的言官,挨板子也要讲人缘,当然,最好别挨。”
我脑子里只剩六个点在滚动。大明版《职场生存指南》?
“拿去。”他用毛笔杆敲了敲案上厚厚的文书,“丁汝夔案卷宗副本,今日之内拟出定罪条陈和奏疏初稿。”
我手一抖,就是因为审这案子“迟缓”,您老刚被打了四十杖啊。
“部堂……这案子如此紧要,是不是先缓一缓?您的伤……”
“缓?”屠侨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因动作过大牵扯伤处,疼得倒抽凉气,“咳……皇上催命的旨意还在老夫案头上!再缓?下次来的就不是廷杖,是锦衣卫的驾帖了。到时候去的就不是午门,是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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