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清风,大明新任思州知府,此刻正瘫在漕船上吐得肝胆俱裂。
而我的赴任之地,是一座被攻陷了两次的空城,一个连隔壁知府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烂摊子。
嘉靖老板给我的KPI,是在三个月内,于这片废墟之上,生擒一个能在万军中来去自如的苗疆悍匪。
现在,一群专劫官船、报复朝廷的水匪,正等着收我的“买路钱”。
最可怕的不是水匪,而是我们的船还没到,他们就已经布好了局。
——这一切,都要从雷聪房中那声茶杯碎裂的脆响说起。—引子
雷聪房中那声茶杯碎裂的脆响,像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我对思州局势的最后一丝幻想。我与他相识这些时日,还是头一回见这位素来沉稳的锦衣卫如此失态。
最新的军报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叛苗首领阿向已在思州僭号称王,立号“苗王”,其麾下大将阿嘎木更是嚣张到极致,竟再次利用伪装潜入的伎俩,在守军眼皮子底下二度攻破思州城!
城中那不足二十户的残破景象早已不堪一击,府库被洗劫一空,官印失落,思州作为朝廷在黔东南的统治象征,已然名存实亡。
更让人焦虑的是,前任知府李允简殉国后,思州政务一直由邻近的思南知府暂时代理。
可这位思南知府显然不愿沾手这个烂摊子,据说送往思南府的文书堆积如山,却迟迟不见回音。
没有主官坐镇,整个思州的政务军务乱作一团,石邦宪的平叛大军更是处处受制,粮草调度、民夫征调全都推诿不前。
更令人心寒的是明军的荒唐表现。有溃兵透露,一些苗兵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明军号衣,扛着哨棍大摇大摆地叫开城门,守军竟无一人认真盘查!“
思南那边推说兵力不足,要我们自行解决。” 一个满脸是血的守军小旗在军报附页上写道,“可我们连开城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让人愤慨的是,军报里还夹着一句轻描淡写的补充:“思州府库账册载存粮三百石,城破后清点,实存不足十石。”
我捏着军报的手指都在发抖——连一座府的存粮都被贪墨至此,那些守城的将士是饿着肚子在打仗吗?民心不失,才是怪事!
陆炳的催命信已从“一日三封”升级为“见驿即发”。我们在河南大梁驿连顿热饭都没吃完,就被雷聪铁青着脸轰上了船。这位一向沉稳的锦衣卫,此刻眉宇间也难掩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刀柄,仿佛在计算着每一刻的延误。
站在颠簸的甲板上,我望着浑浊翻涌的江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这官船比我想象的还要破旧,船板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吴鹏扶着船舷艰难地挪过来,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压低声音问:“李大人,是思州......?”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胃里一阵翻腾:“城又破了。阿向称王,阿嘎木的气焰更嚣张了。最麻烦的是,思南知府根本不愿接手这个烂摊子,现在思州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吴鹏一拳砸在木栏上,痛心疾首:“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若非官府与土司勾结,强占田土,横征,苗民何至于此!如今连邻近州府都推诿塞责,这大明的官场,当真烂到骨子里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中既有读书人的愤慨,又带着几分看透时局的无奈。
我心里早已把嘉靖老板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这哪是赴任?分明是送死!我李清风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穿越来填这个天坑?要不是碰上这么个黑心老板,我本可以靠着岳家和叔父的财力,带着婉贞做个富贵闲人,逍遥一世啊!
“雷大人,”我强忍着呕吐感,转向那个浑身散发低气压的锦衣卫,“下官......想给家中写封信。”
雷聪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最终生硬地点了头:“速去速回。船马上就要过黑石滩了,那里水急浪大,写完了就待在舱里别出来。”
我蜷在舱室里,铺开信纸,墨迹在颠簸中晕开:
“贞儿吾妻,见字如晤。自别后,山川阻隔,魂梦相依。闻你身怀六甲,喜忧参半。喜吾家有后,忧关山难越,烽火相隔......盼你善自珍重,努力加餐,待为夫平安归来。若......若事有不谐,万勿以我为念。珍重,珍重!”
笔尖颤抖,泪迹斑斑。吴鹏在一旁静静看着,沉默了许久。当我吐完一轮,虚脱地瘫在他旁边时,他忽然用极低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当年我离京时,小女才刚会喊爹爹......”
他说完便立刻别过脸去,仿佛后悔说了这句话。 但这短暂的脆弱,瞬间拉近了他与我的距离。
就在这时,船身一个剧烈摇晃,我和吴鹏几乎同时脸色一变,争先恐后地扑向船边——
“呕——”
我吐得昏天黑地,感觉连前世吃的羊肉泡馍都要吐出来了。那边的吴鹏更是狼狈,这位一向注重仪表的御史大人,此刻毫无形象地趴在船舷上,吐得眼泪汪汪,就连外袍前襟也是一片狼藉,好不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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