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凌呈上的塘报,我差点把刚入口的君山银针喷出来。
我原以为京城的天要变了,没想到严党这位“冒青烟”鄢懋卿,竟真不费一兵一卒,把上万盐民的民变给平了!
这哪是官场老油条,分明是空手套白狼的祖师爷啊,严世蕃是鬼才,他鄢懋卿就是鬼才中的战斗机。
且看他的“三板斧”,是如何舞得风生水起的:
第一斧,叫“分化瓦解”。张榜公告只办焚毁衙署、杀伤官差的首恶,胁从者只要散去,概不追究。
好家伙,这不就是“坦白从宽,回家过年”的古代版吗?
那些本就心里打鼓的盐民一看,立马作鸟兽散。乌合之众的凝聚力,往往比一张草纸还薄。
第二斧,叫“以贼制贼”。从狱中提出几个老盐枭,告诉他们:若能指认同伙,便许他们做个官盐包役。
这招更损,监狱秒变招聘会现场,昔日好兄弟转眼就成了升官发财的投名状。
这一手“叛徒制造术”,堪称教科书级别。
最绝的是第三斧,堪称“无中生有”。当盐民队伍因前两招而士气涣散时,鄢懋卿摆下豪华宴席,请来了浙江八大盐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诱饵:
“本官欲将三县私盐渠道收归官营,交由诸位分包。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诸位,别当个体户了,来跟我一起搞垄断国企吧!
“当然,”鄢懋卿话锋一转,笑得像只偷鸡的狐狸,“诸位需先垫笔‘安抚银’,权当入股资金了。”
盐商们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拨算盘:这买卖划算啊!最终纷纷在契约上按下手印。
“好个空手套白狼!”我忍不住拍案叫绝,“用本不属于自己的盐利,换来了真金白银。这鄢懋卿要是活在几百年后,准是个搞传销的天才!”
有了这笔钱,鄢懋卿开始了他的表演。他派人向盐民发放“工本银”,承诺修缮盐场、疏浚运河,招募青壮以工代赈。
数万义愤填膺的盐民,硬是被他用银子生生“买”成了顺民。
当最后一个盐民首领被昔日同伴押送官衙时,鄢懋卿亲自为他解绑,语重心长地说:
“本官知你是个好汉。只要你带着乡亲们在官道上跪迎,说几句‘鄢青天’,我便饶你不死。”
那首领怒目而视,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却在看到家小被带上城楼后,立马颓然跪地——得,再硬的汉子也硬不过亲情牌。
雨过天晴时,浙江送往京城的捷报上写着:“臣未费国帑一钱,未动大军一卒,化干戈为玉帛,盐民跪迎三百里,皆呼万岁圣明。”
而与此同时,据我安排在浙江的线人汇报,鄢懋卿的私账上,悄咪咪添了三笔新账:
——收盐商“孝敬”银二十万两。
——截留盐税十五万两充作“安抚费”。
——将三县盐渠私授八家大盐商,岁入可分三成。
“好个冒青烟,这脑子比本官还好使。”我酸溜溜地承认。
塘报中,鄢懋卿将他“花钱消灾”的行为包装成一场“仁德招安”,并着重强调盐民“感激涕零,山呼青天”。这文案水平,放到现代绝对是顶尖的公关人才。
我去西苑汇报工作时,嘉靖老板对鄢懋卿“速平民变,且未动干戈”大加赞赏,赏赐丰厚。
嘉靖甚至在廷议中公开说:“鄢卿能体恤朕心,为君分忧,这才是能臣所为。”
我暗自腹诽:“咦,是因为他给你修了万寿宫吧?”
但面上我还是当众向嘉靖表示“陛下圣明”,并热情夸赞鄢懋卿实乃“国之干城”!
面对严世蕃挑衅的眼神,我选择视而不见——开玩笑,老板正在兴头上,现在冲上去,不等于自己往廷杖上撞吗?
退朝后,我找来林润,将一堆无关紧要的公文交给他,高声嘱咐:“这些陈年旧案,你好好整理。”
公文底下,却压着一封密信——命他利用御史身份,去拿到盐民头领被收买、以及揭露鄢懋卿横征暴敛的第一手口供。
鄢懋卿的“仁政”底下,必然是肮脏的交易。 这些被收买的头领,就是活生生的证据。现在不动他们,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
随后,我写下两封信。
第一封给王石:让他利用赴任辰州途径山西机会,顺路查访嘉靖三十三年,宣府、大同一带,是否有银钱异常流动,或是否有粮商军官一夜暴富。
第二封给大同的张副总兵:这封信写得极为隐晦,以叙旧和关心边备为名,信中写道:“昔年军中同袍,常感粮饷艰难,尤记嘉靖三十三年冬,大雪封路,不知宣大诸军是如何渡过难关,想来令人唏嘘。”
这是一次精准的试探。作为曾经的山西巡按,我与张副总兵有过命的交情。
我提及具体的年份和“粮饷艰难”,就是在提醒对方“宣大军饷案”。
如果张副总兵手中有线索或也心存疑虑,必然会给出回应。
我知道,直接查严世蕃是死路一条。但我从周文兴口中得知“宣大军饷”的线索后,决定从外围入手,从我曾经经营过的、关系网深厚的山西和大同军镇开始秘密调查。
这是风险最低、也最可能抓到实据的路径——好比想吃核桃,不能直接用牙咬,得找工具撬开。
夜深人静,我在值房内,面前摊着三样东西:林润送回的第一份盐民画押口供、王石回信说已启程并会留意、张副总兵一封语焉不详但暗示“容后细谈”的回信。
我将周文兴提供的“暗账”线索、鄢懋卿的新罪证、以及关于严世蕃的旧案线索,分门别类,锁入一个密匣。这匣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都足以让朝堂震三震。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轻笑着自言自语:
“鄢懋卿,你的罪证,我先替你收着。严世蕃,你欠山西的债,也该还了。
现在让你们笑,等陛下内库修完,不再需要担骂名的恶犬时,就是清账之日”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到时候,咱们看看谁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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