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散发着硫磺与死亡记忆的岔路口,我们沿着主河道向上游跋涉的脚步变得凌乱而急促。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心。黑暗不再是单纯的背景,它仿佛渗入了骨髓,随着每一次踩在湿滑卵石上的踉跄,每一次吸入阴冷潮湿的空气,都在提醒着我们——这片地下世界埋葬的,绝不仅仅是岩石和水流。
阿努尔的状况更差了。拖拽铁笼和探索毒气洞穴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元气。他几乎完全依靠右手那根石杖和我们的搀扶才能移动,左臂的焦黑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每一次无意识的晃动都牵动着我们紧张的神经。他的呼吸粗重而杂乱,体温却高得吓人,显然那巫心血核的反噬和洞内的毒气都在侵蚀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坚持住,阿努尔。”葛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强行压制的颤抖。她自己断腿的剧痛也到了忍耐的极限,脸色惨白如纸,全靠老鬼和于胖子(用未受伤的左臂)一左一右架着,才能继续前进。
李义明跟在我身边,像只受惊的兔子,仅存的那只眼睛瞪得老大,不断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似乎随时准备尖叫。我的手电(阿努尔的头灯已经彻底熄灭,老鬼的头灯光线也极其黯淡)光线微弱,仅能照亮脚下几尺范围,更多是心理上的安慰。
暗河的水流声始终如一,单调而宏大,仿佛时间的洪流在我们身边奔涌,冷漠地注视着我们的挣扎。河滩时宽时窄,岩壁上的溶蚀痕迹千奇百怪,在摇曳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如同无数沉默的、窥视的鬼魅。
不知又挣扎前行了多久,就在我们几乎要被疲惫和绝望彻底吞噬时,前方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
不是光线增强,而是一种空间上的开阔感。水流声变得更加空灵悠远,带着明显的回响。
“前面……好像有空间!”老鬼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警觉。
我们精神一振,拖着残躯加快脚步(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脚步”的话)。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岩柱,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暗河在这里流入了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高度无法估量,手电的光柱向上射去,很快便没入无边的黑暗,仿佛没有穹顶。而宽度更是惊人,我们所在的河滩在此延伸开去,形成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砾石平台。暗河在此变得平缓宽阔,像一条黑色的丝带,蜿蜒流向空洞另一侧的黑暗深处。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这宏伟的自然奇观,而是横跨在暗河之上的一座建筑。
那是一座石桥。
一座完全由粗糙的灰白色岩石垒砌而成的拱桥,样式古朴得近乎原始,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岁月和流水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它并不高大,桥面狭窄,仅容两人并行,但在这完全由自然力量塑造的地下空洞中,它的存在本身就显得无比突兀和……诡异。
石桥连接着我们所在的砾石平台和对岸。对岸的情况看不太清,似乎也是一片平台,但地势略高。
而在石桥靠近我们这一侧的桥头位置,立着一块巨大的、方尖碑状的黑石。黑石表面光滑,在手电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上面似乎刻着些什么。
“桥……这里怎么会有人工建筑?”于胖子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阿努尔挣脱了搀扶,用石杖支撑着,踉跄地走向那块桥头黑石。我们连忙跟上。
离得近了,才看清黑石上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简陋却传神的阴刻图画。
画面分为上下两部分。
上半部分,描绘着一群小人,穿着简陋的衣物,跪伏在地,向着一个散发出光芒的、类似圆盘(或眼睛)的物体顶礼膜拜。他们的姿态充满了虔诚与恐惧。
下半部分,则更加令人不安。画面中出现了几个方形的、类似我们刚才见过的铁笼的物体,正被用锁链拖拽着,投入一个下方绘有波浪线和火焰图案的深坑中。而深坑旁边,站着几个体型更大、头戴奇异高冠的小人,他们手中举着类似权杖或匕首的东西,指向深坑。
画面的最下方,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那个圆圈内有三道波浪线的标记!
“是祭祀……”李义明的声音发颤,“上半部分是祭祀那个发光的‘圣物’或‘神明’,下半部分……是处理祭品,或者失败者?这个标记……和铁笼上的一样!”
这阴刻图画,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千百年前,在这地下深处曾经定期上演的、血腥而神秘的仪式!祭拜某个发光的“东西”,然后将“祭品”或“废弃物”用铁链锁笼,投入可能是地热或硫磺坑的地方销毁!
而这座石桥,很可能就是连接“祭祀区”和“处理区”的通道!
我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石桥对岸那片地势较高的黑暗平台。那里……是否就是当年举行祭祀的场所?那个发光的“圣物”,是否还残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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