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晚来得很快,最后一抹血色的残阳沉入地平线,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吞没了天地。温度骤降,白天能将人烤干的灼热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带着沙粒的寒风。
撤离的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车灯是唯一的光源,在起伏的沙丘和乱石滩上切割出晃动的光柱。步行的人们深一脚浅一脚,体力消耗巨大,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阿努尔躺在担架上,被固定在越野车后座,盖着厚厚的毯子,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葛艳和另一名轻伤的队员挤在另一辆车里,脸色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
老吴走在队伍最前面,不时停下来,用夜视望远镜观察四周,再用GPS和纸质地图核对方向。他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像一头沉默而警惕的头狼。赵工被捆着手,由一名队员看押着走在队伍中间,垂头丧气,时不时因为跟不上而踉跄一下。
我、于胖子和李义明跟在队伍后半段,轮流帮忙抬一些物资,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我怀里那个磁石指向器,被我小心地藏在衣服内袋,隔一段时间就悄悄摸出来看一眼。指针一直在微微调整方向,始终指向我们左后方的某个位置,并且随着我们的移动,指向的角度也在缓慢变化——这说明老鬼和陈雯确实在移动,而且似乎在努力保持着与我们一定的相对距离和方向,没有跟丢,也没有贸然靠近。
这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老鬼经验丰富,陈雯熟悉地形(至少比我们熟悉),他们带着那么要命的东西,隐藏行踪是第一要务。只要他们安全,我们这边就算遇到麻烦,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黑石”的阴影,如同这无边的夜色,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心头。赵工虽然被抓,但谁知道他之前发出了多少信息?“黑石”既然能精准袭击营地,就说明他们对这一带的掌控力远超我们想象。撤离的路上,会不会有埋伏?那个内应小张和生死不明的秦远山,又在哪里?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后暂时停了下来休整。所有人都累得够呛,瘫坐在地上,拿出分到的水和压缩饼干,默默地吃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吴把几个核心队员(包括我、于胖子,还有另外两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队员)叫到一起,摊开地图,用手电照着。
“我们现在在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距离废弃营地大约十五公里,“B计划备用接应点,在东南方向,大约还有四十公里。按照现在的速度,加上伤员拖累,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那里有一个小型的中继站,有基本的补给和一部可能还能用的老式电台(不一定在卫星干扰范围内)。如果运气好,我们能联系上最近的边防哨所或者敦煌方面的救援。”
他顿了顿,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问题是,这段路并不好走。要穿过一片干涸的古河道,河道里可能有流沙和陷坑。还要绕过一片磁场异常区,GPS和指南针在那里会失灵,只能靠地形特征和星辰定位。最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黑石’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也知道我们带着伤员走不快。最有可能的伏击地点,一个是古河道出口,地形狭窄;另一个就是磁场异常区边缘,那里容易迷失方向,也便于他们设伏。”
“那我们怎么办?绕路?”一个队员问。
“绕路更远,补给撑不住,伤员也等不起。”老吴摇头,“只能硬闯。但必须做好战斗准备,提高警惕。我、小王(另一个持枪队员)、还有小林,”他看了我一眼,“我们三个负责前出侦察和警戒。其他人,保护好伤员和物资,跟紧队伍。”
他将目光转向我:“小林,你枪法虽然一般,但胆子和反应不错。敢不敢跟我走前面?”
我心中苦笑,这是把我当壮丁了。但眼下形势,容不得退缩。“行。”我点头应下。
老吴又看向于胖子:“你力气大,负责照顾担架,关键时刻也能顶一下。李义明……”他看了看脸色发白、明显不在状态的四眼,“你跟着队伍中间,帮忙照看艳姐和其他女队员。”
分工明确,休整时间结束。队伍再次启程。
我和老吴,还有那个叫王猛的队员(一个同样话不多但眼神犀利的汉子),脱离大部队,呈散兵线走在前面大约两百米的位置。夜视仪戴在头上,视野里是一片单调的绿色。风声在耳边呼啸,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我们走得异常小心,每一步都尽量落在坚实的沙石上,避开松软的流沙带。耳朵竖着,眼睛不断扫视着黑暗中任何可疑的动静。
进入古河道区域。这里地势明显低洼,两侧是高耸的河岸(早已干涸风化),中间是宽阔的、布满砾石的河床。月光被两侧河岸遮挡,能见度更差。夜视仪里,只能看到灰绿色的、扭曲的地形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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