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音崖的风是横着刮的。
它卷着裂帛渊特有的腥咸戾气,撞在钧天阁的界碑上,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是无数把断裂的琴弦在风中震颤。苏引商跟着慕清弦站在崖边时,指尖的护音铃突然发烫,铃音变得急促而尖锐——这是靠近浊羽重地带的预警。
“师父,这里的风……在吵架。”她望着对面被黑雾笼罩的裂帛渊,轻声说。风里的音能乱得像团麻,清商的凛冽与浊羽的厚重在此处激烈碰撞,每一次对冲都让脚下的岩石震颤,“它们好像在争什么东西。”
慕清弦的目光落在界碑上那道新添的裂痕上,眸色沉了沉。昨夜巡界弟子传回消息,裂帛渊的人越界了,留在崖边的浊羽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站在我身后。”他将忘忧丝琴从鞘中取出,琴身的红痕在崖风里泛着暗芒,“裂帛渊的人,行事向来乖张,不可大意。”
话音未落,对面的黑雾突然翻涌起来,十几道黑色身影踏着气浪掠至崖边,为首的男子一袭玄衣,墨发被风掀起,眉心嵌着枚暗红色的羽纹,与苏引商偶尔浮现的印记有几分相似。他手中缠着根乌黑的弦线,线端在风中轻轻颤动,发出低哑的共鸣——那是裂帛渊的法器,旷野弦。
“慕清弦,别来无恙。”男子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目光却越过他,直直落在苏引商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果然……混音体真的存在。”
慕清弦的指尖在琴弦上一凝,清冽的音波瞬间在身前织成屏障:“夜离痕,擅闯钧天阁地界,是想重蹈当年被逐的覆辙?”
夜离痕低笑一声,旷野弦突然绷直,黑色的音波如毒蛇般窜出:“当年是我蠢,信了你们‘清商至上’的鬼话。如今我来,是要带属于裂帛渊的东西回去。”他的目光紧锁苏引商,“小丫头,你体内的浊羽在叫你回家,跟我走,钧天阁容不下你这种‘异类’。”
苏引商下意识往慕清弦身后缩了缩。她能感觉到,夜离痕身上的浊羽气息与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隐隐呼应,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暴戾——那是被压抑太久的愤怒,像困在牢笼里的猛兽。
“放肆!”慕清弦的琴音陡然拔高,金色的音波撞上旷野弦的黑浪,两道音能在崖间炸开,震得碎石纷飞。断音崖本就脆弱的山体应声开裂,半座崖壁轰然坠入下方的云海,激起漫天烟尘。
夜离痕借力后退,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慕清弦,你护不住她的。她是混音体,是打破音能平衡的钥匙,你们这些守着陈规的老古董,只会把她逼疯。”他突然转向苏引商,声音放缓了些,“裂帛渊虽然乱,却至少容得下‘不一样’的声音。不像这里,连呼吸都要按着清商的调子来。”
苏引商的心莫名一动。她想起在藏书阁被嘲讽的“草木杂音”,想起凌清商总是带着敌意的眼神,想起玄岳那句“妖孽”……夜离痕的话,像根针,刺破了钧天阁看似平和的表象。
“住口!”慕清弦的琴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他看到苏引商眼中的动摇,仙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竟在害怕,害怕这孩子真的会被夜离痕说动。
夜离痕捕捉到他琴音里的破绽,旷野弦猛地甩出,黑色音波如长鞭般卷向苏引商:“跟我走!”
慕清弦的反应更快,忘忧丝琴横在身前,琴弦振动间,清商音波化作金色护盾。可就在旷野弦与琴弦相触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该相互湮灭的清浊二音,竟在碰撞的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共振,一道低沉而和谐的音浪扩散开来,连狂暴的崖风都暂时平息了。
夜离痕和慕清弦同时愣住。
这是……清浊和鸣?
“看到了吗?”夜离痕最先回过神,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清商和浊羽本就可以共存!是你们的规矩把它们逼成了死敌!”
慕清弦的脸色异常难看。方才那瞬间的和谐,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坚守了千年的信念上。他攥紧琴弦,指节泛白:“歪理邪说!”
“是不是歪理,你心里清楚。”夜离痕深深看了苏引商一眼,“记住,裂帛渊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他打了个呼哨,带着属下化作几道黑影没入对面的黑雾,只留下旷野弦的余震在崖间回荡。
断音崖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半塌的山体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玄岳带着弟子赶到时,正好看到夜离痕消失的背影,脸色瞬间铁青:“阁主!您为何放他走?还有那混音体……”他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苏引商,“定是她与魔党勾结,引狼入室!”
“此事与她无关。”慕清弦的声音冷得像崖边的冰,“夜离痕的目标是我,不必牵连旁人。”
回阁的路上,苏引商一直沉默着。夜离痕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还有方才那瞬间的清浊和鸣,像颗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她忍不住抬头问慕清弦:“师父,裂帛渊的人,真的都是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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