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渊的鸣沙台藏在黑石崖的褶皱里,风卷着砂砾掠过崖壁,发出“呜呜”的啸声,像无数支破损的笛箫在齐鸣。苏引商站在台中央,脚下的流沙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这是鸣沙台最奇特的地方,音能流动时,沙粒会凝结成形态各异的漩涡,温顺如绸缎,狂暴似怒海。
“别想着用清商压制它。”夜离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斜倚在一块刻满浊羽纹的礁石上,旷野弦松松垮垮缠在腕间,“浊羽是野性子,你越想捆住它,它越要咬你。”
苏引商低头看着掌心的断笛,笛身上新长出的音藤只有发丝粗细,却带着韧性,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颤动。自回音狱那次意外共鸣后,夜离痕便解了她的锁羽链,每日带她来鸣沙台“驯羽”,却从不说具体该怎么做,只丢给她一句“自己悟”。
“悟?”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抚过断笛上阿蛮残留的灵韵,“我连它什么时候会暴走都不知道,怎么悟?”
话音刚落,体内的浊羽突然像被这句话刺痛,猛地冲撞起来!黑色的气浪从她周身翻涌而出,鸣沙台的流沙瞬间沸腾,凝聚成数十道旋转的沙柱,带着尖锐的呼啸冲向崖壁。“轰隆”一声巨响,黑石崖被撞出个丈许宽的缺口,碎石混着沙粒砸落,溅起漫天烟尘。
苏引商被气浪掀得后退数步,手腕上的护音铃突然发烫,清越的铃音穿透浊羽的戾气,在她耳边炸开:“叮——叮——”
奇异的是,那铃声响起的瞬间,狂暴的沙柱竟迟滞了一瞬,黑色气浪也像被泼了冷水的火焰,渐渐收敛。
夜离痕直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护音铃的清商?有意思,你竟在无意识间用它来‘哄’浊羽。”他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指尖在她腕间的护音铃上轻轻一点,铃音骤然拔高,震得苏引商体内的浊羽又是一阵骚动,“但这是治标不治本。你想想,若有一天护音铃碎了,你靠什么稳住它?”
苏引商被问得一窒。她确实依赖护音铃,依赖那点熟悉的清商气息,仿佛握着它,就能暂时忘记钧天阁的背叛,忘记阿蛮消散的痛。可夜离痕说得对,护音铃终究是外物,真正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闭上眼。”夜离痕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用耳朵听,用心听。听鸣沙台的风在说什么,听你血脉里的浊羽在喊什么——它们本是同源,该能对话才对。”
苏引商深吸一口气,依言闭上眼。起初只有风沙掠过耳畔的嘈杂,可当她渐渐沉下心,那些嘈杂竟像被筛子滤过,化作无数细碎的声响:沙粒摩擦的“沙沙”声,像孩童在草丛里追逐;黑石崖共鸣的“嗡嗡”声,像老人在低吟古调;甚至连体内浊羽冲撞的“咚咚”声,都带着一种委屈的节奏,像被误解的野兽在呜咽。
“它们在……哭?”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将断笛凑到唇边,吹起一段在忘忧巷听来的童谣。那调子简单笨拙,却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笛音刚起,鸣沙台的流沙突然安静下来,沸腾的沙柱缓缓舒展,化作一片金色的绸缎,温柔地铺在她脚边。
体内的浊羽也平静了,像被歌谣安抚的孩童,乖乖蜷缩在经脉深处,不再冲撞。
“这才对。”夜离痕的声音里带着赞许,“浊羽不是凶物,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你用俗韵的暖去裹它,用清商的稳去托它,再用自己的心去应它——这才是混音体该有的本事,不是非此即彼,是共存共生。”
苏引商睁开眼,看着脚边温顺的流沙,又摸了摸胸口,那里不再有撕裂般的疼痛。她试着再次调动浊羽,这次不再是失控的爆发,而是像指挥手臂般,让黑色气浪在指尖凝聚成一小团,随着笛音的节奏轻轻晃动。
“我做到了……”她惊喜地抬头,却撞进夜离痕复杂的目光里。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玩味或审视,而是多了些别的东西,像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别高兴太早。”他移开目光,重新倚回礁石,“这只是开始。单孤那群老东西,不会看着你真正掌控浊羽的。”
果然,话音未落,鸣沙台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骨甲摩擦的脆响。单孤长老带着四名亲卫站在崖边,骷髅杖上的幽绿火焰在风沙里明明灭灭,“少主真是好兴致,竟陪一个杂种玩起了驯羽的把戏。”
苏引商下意识握紧断笛,体内的浊羽感受到敌意,又开始躁动。
夜离痕将旷野弦从腕间取下,弦线在他掌心绷直,发出低沉的嗡鸣:“单孤长老不去看管万籁烬鼎,跑到鸣沙台来,是闲得发慌?”
“鼎身近日异动频繁,正缺个鲜活的混音体当祭品。”单孤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苏引商身上,“少主若舍不得,老臣自会动手。”他挥了挥手,四名亲卫同时掏出个黑陶小罐,罐口一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毒虫飞了出来,虫翅振动发出“滋滋”的锐响,竟是能吞噬音能的蚀音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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