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谷的雾又浓了几分。
慕清弦跪在心音结界外的青石上,第三次尝试用仙力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淡金色的清商音波撞在雾墙上,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反被结界弹回的力道震得喉头腥甜——自服下绝情散又强行催功后,他的仙骨裂痕已蔓延至肩胛,稍一动用音能便痛如刀割。
“咳……”他捂住胸口低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残音簪上,簪子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顶端镶嵌的鸽血红宝石闪过一抹红光,像在呼应他的痛楚。
这是素微夫人交给他的信物,说是能引动苏引商体内的清商,可此刻连结界都进不去,何谈寻找那个被他逼入裂帛渊的孩子?
结界内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尖在雾墙上写字。慕清弦屏住呼吸,只见浓雾表面渐渐浮现出一行淡白色的字迹:“心音不通,仙力何用?”
是素微夫人的笔迹。
他苦笑一声,声音嘶哑:“弟子愚钝,不知如何才能通心音。”
雾墙上的字迹消散,片刻后又浮现出新的句子:“你锁的不是她的浊羽,是你自己的心。当年锁我入谷的是你,如今逼她坠崖的也是你——慕清弦,你何时才能明白,规则锁不住人心,更锁不住音能流动的天性?”
“当年……”慕清弦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些被绝情散暂时压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千年之前,他还是钧天阁最年轻的执法弟子,素微夫人则是被誉为“百年一遇的音灵”的天才师姐。她的清商音能纯净如月华,却偏爱上了一个游历人间的乐府乐师,那人吹得一手好笛,笛音里的俗韵鲜活如春日繁花。
他们常在无音谷的石屋合奏,清商与俗韵交融,连谷里的枯竹都抽出了新芽。可这段私情最终被玄岳发现,以“玷污清商正统”为由,要废去素微夫人的音能,打入无音谷永世囚禁。
当时的他,握着执法玉牌,站在玄岳身后,看着素微夫人被锁链锁住,看着她望向自己时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却始终没有说一个“不”字。
“我亲手锁了她的音能,也锁了自己的……”慕清弦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悔恨,“我怕重蹈覆辙,怕动情引发音劫,更怕……护不住想护的人。”
雾墙上的字迹久久未再浮现,只有结界内传来隐约的叹息,像风吹过断裂的琴弦。
慕清弦靠着石壁,任由仙骨的刺痛席卷全身。共鸣石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石中映出苏引商在裂帛渊鸣沙台召唤和音之翼的画面——那孩子背后的金白墨三色羽翼流光溢彩,像极了当年素微夫人与乐师合奏时,石屋窗外绽放的霞光。
“原来……混音体才是解药。”他喃喃自语,终于明白玄岳篡改玉册的用心。所谓“音劫之源”,不过是惧怕清浊合鸣会动摇钧天阁统治的借口;所谓“清商至上”,不过是将音能困在牢笼里的枷锁。
就在这时,掌心的共鸣石突然亮起,映出一段更清晰的画面:那是千年前的无音谷,素微夫人正与一位身着布衣的女子相对而坐,女子怀里抱着支刻“商”字的竹笛,两人指尖的音波交织成一道金色的光带,谷外肆虐的小型音劫竟在这光带中渐渐平息。
“上一代混音体……”慕清弦瞳孔骤缩,“她与钧天阁弟子合乐,平息了音劫!”
这段画面如惊雷般炸响在他脑海,所有的困惑瞬间解开。素微夫人早已知道真相,她被囚无音谷千年,不是在赎罪,是在守护这个足以颠覆旧秩序的秘密;沈辞洲送来的共鸣石,不是预言,是历史的重演;而苏引商,那个被他视为“麻烦”的孩子,才是打破清浊对立的关键。
“我错了……”慕清弦猛地站起身,胸口的仙骨裂痕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月白的长袍,可他眼中却燃起从未有过的光亮,“我不该怕,更不该缩……”
他抬手将残音簪举过头顶,任由仙力毫无保留地涌入簪子。鸽血红宝石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簪身上刻着的音纹如活过来般流转,与他体内的清商音能产生剧烈共鸣。
“以我残躯为引,以我心音为匙——开!”
随着他一声断喝,心音结界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滚,那些凝结的音纹如玻璃般寸寸碎裂!素微夫人的身影在结界后渐渐清晰,她依旧是记忆中白衣胜雪的模样,只是鬓角多了几缕银丝,眼底的悲悯却比当年更深。
“你终于肯撕毁那道无形的锁了。”素微夫人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脑海,不再需要雾墙传字。
慕清弦踉跄着走进结界,膝盖一软,竟对着素微夫人跪了下去:“弟子当年懦弱,害了师姐,也差点……毁了能救六界的希望。”
素微夫人扶起他,指尖轻轻拂过他胸口的血痕,那里的仙骨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些许:“你当年只是被‘规则’迷了眼,如今能醒,不算太晚。”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刻着半朵绽放的玉兰花,正是那支“残音簪”的另一半,“这是上一代混音体的遗物,她与你我一样,都曾困在清浊对立的迷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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