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边缘的雾,是死的。
苏引商的逐音笛刚探入雾中半寸,笛身的音藤纹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金紫二色光流像被抽走的丝线,瞬间褪成灰白。她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刺骨的寒意——那不是寻常的雾,是能吞噬一切音能的“寂”。
“这就是无音雾海?”慕清弦的琵琶弦在雾外震颤,却连半分声响都传不出去。他看着自己灵体的光痕在雾中消融,眉头拧成了结,“沈辞洲说的没错,里面的生灵……”
话音未落,雾中蹒跚走出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背着柴篓的凡人樵夫,双眼空洞如死水,嘴角挂着机械的笑,柴刀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却听不到他半句吆喝。当他经过苏引商身边时,竟像没看见一般,径直走入更深的雾中,身影很快便被吞噬,连拖刀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失去音能的生灵,就会变成这样。”沈辞洲的共鸣石在雾外剧烈闪烁,石面映出雾海中心的景象——一团蜷缩的透明阴影,周身缠绕着灰黑色的“寂音之气”,每一次呼吸都让雾海向外扩张半分,“那是寂音兽幼崽,千年前被上一代混音体封印在无音谷,不知为何破印而出。”
苏引商想起素微夫人留下的手札:“万物有音,寂亦是音。堵则成戾,疏则成和。”她望着雾中樵夫消失的方向,突然握紧逐音笛,“不能硬闯。这雾能吞噬音波,却未必能挡住……心音。”
慕清弦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音是灵体最本源的声,无需通过空气传播,只需意念相触便能共鸣。他看向雾中嶙峋的怪石——那些石头泛着奇异的光泽,显然能反射灵力波动。“用石头传讯。”他捡起块碎石,指尖在石面轻敲,发出无声的节奏,“三短两长,代表‘安全’。”
苏引商点头,同样捡起石块回应。两人的目光在雾中交汇,没有多余的话语,却已通过指尖的节奏确认了彼此的心意。这是比任何音波都牢固的共鸣,是在音寂渊的雾里、鸣音塔的血里、同心崖的誓里,一点点磨出来的默契。
深入雾海三里后,音能的流失愈发严重。苏引商的逐音笛已彻底失去光泽,笛尾的“相守”二字被寂音之气侵蚀,变得模糊不清。慕清弦将她护在身后,灵体光痕凝成屏障,可屏障边缘仍在不断消融,像被潮水啃噬的沙岸。
“你看那些石头。”苏引商突然按住他的肩,指向雾中突兀矗立的几块黑石。石面上布满天然的凹痕,恰好能容纳指尖,“上一代混音体留下的记号!”
慕清弦凑近细看,果然在凹痕深处发现残留的音能印记——那是与苏引商同源的混音气息,带着温暖的光。他试着将指尖按入凹痕,用灵力勾勒出“和”字的轮廓,黑石竟微微震颤,将他的意念化作一道淡光,穿透浓雾射向远处。
片刻后,远处传来回应——另一块黑石发出相同的震颤,光痕在空中连成线,像座无形的桥。“是引路的信号。”苏引商的眼睛亮起来,“上一代混音体早就知道,硬抗寂音之气只会被吞噬,唯有以心音为桥,才能靠近寂音兽。”
两人顺着黑石的指引,在雾中穿梭。每块黑石都像个沉默的信使,传递着彼此的心意:“左前方有寂音之气聚集”“此处石面可借力”“保持心音稳定”。慕清弦的琵琶早已收起,他的指尖在石上敲出的节奏越来越急,灵体光痕却愈发温润——那是在安抚她的紧张。
当最后一块黑石映入眼帘时,雾海中心的寂音兽终于露出全貌。那是只半大的透明巨兽,像被揉皱的水晶,周身的寂音之气正不断收缩、膨胀,发出无声的痛苦嘶吼。它的眉心嵌着块灰黑色的晶石,那是寂音兽的音核,此刻正被过量的寂音之气撑得裂开,每道裂痕都让雾海剧烈翻涌。
“它在自我吞噬。”苏引商的心猛地一揪。她能感觉到幼崽的恐惧,那是种被自身力量反噬的绝望,像极了当年被音核折磨的自己,“上一代混音体封印的不是它,是过剩的寂音之气。”
慕清弦的指尖在石上敲出“小心”的节奏,灵体光痕凝成护盾护住她。他能看见幼崽体内流转的微光——那是未被污染的本源音能,纯净得像音寂渊的晨露。“素微夫人说‘寂亦是音’,或许……我们该试着接纳它。”
苏引商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寂音兽。逐音笛在她手中轻轻颤动,虽然失去了光泽,却仍能传递她的心意。她没有催动任何音能,只是在心中默念着《忘忧调》的旋律,那是她学会的第一支曲子,带着忘忧巷的槐花香,带着阿禾的笑声,带着所有温暖的记忆。
寂音兽幼崽似乎察觉到什么,停止了嘶吼,透明的眼眸转向她。当它“看”到苏引商眼底的暖意时,周身的寂音之气竟微微收敛,露出底下晶莹的皮肤。
“别怕。”苏引商在心中轻声说,指尖抚过逐音笛枯萎的音藤,“我知道你很难受。就像有人捂住了你的嘴,让你唱不出心里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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