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阁的白玉阶被晨露洗得发亮,阶旁的音竹在风中轻摇,叶尖的露珠滴落,敲出清越的响,像谁在轻轻叩门。玄岳站在听韵台的丹陛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发言稿,指尖的汗把纸页洇出了浅痕。
“玄岳长老,吉时快到了。”侍立一旁的周明轻声提醒,他身上的蓝袍已换了新的,袖口绣着小小的三色花纹——是苏引商教他绣的俗韵缠枝纹,“您练习了三个月,错不了的。”
玄岳深吸一口气,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清商修士的月白长袍与浊羽乐师的暗纹短打交错,俗韵乐师背着唢呐、梆子等“市井乐器”,与钧天阁的玉琴、竹笛并排摆放,场面既热闹又透着微妙的紧张。
“我一生守规矩,”他突然对周明低语,竹杖头的音藤花纹在丹陛上轻轻磨蹭,“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这里说‘清浊平等’。”
周明想起三个月前在忘忧巷吹歪孔笛的日子,忍不住笑:“长老,您忘了?苏姑娘说,规矩就像笛孔,偶尔歪一个,才能吹出不一样的调子。”
钟声突然响起,是听韵台新铸的“和鸣钟”,钟身刻着完整的《和音谱》,敲起来既有清商的雅,又有俗韵的暖。玄岳定了定神,举起发言稿,声音却在开口的瞬间卡住——满脑子的“清商正统”与“三音共生”撞在一起,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台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有保守派修士皱起眉,显然对这“离经叛道”的大典颇有微词;裂帛渊的浊羽乐师则握紧了乐器,指尖的音流微微躁动。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笛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苏引商抱着逐音笛,穿过人群走到丹陛旁,慕清弦跟在她身后,琵琶囊上的“尘”字刻痕在晨光里泛着暖光。“玄岳长老,”她笑着扬了扬笛,“不如我们先奏一曲?”
玄岳如蒙大赦,连忙点头。苏引商的笛音率先响起,是改编过的《钧天引》,调子保留了清商的骨架,却在转音处加入了浊羽的沉郁与俗韵的明快,像给古老的宫殿开了扇窗,让阳光与风都涌了进来。
慕清弦的琵琶随即应和,弦音温润如流水,将笛音的灵动稳稳托住。两人的音能在空气中交织,凝成一道金紫交织的光流,漫过台下的人群——被光流拂过的修士,紧绷的灵力渐渐松弛;浊羽乐师指间的戾气化作柔和的光;连抱着唢呐的俗韵乐师,也忍不住跟着调子轻轻晃动身体。
“请。”苏引商对着人群中的一对乐师抬手。那是裂帛渊的浊羽乐师墨尘,与钧天阁的清商修士林砚,三个月前还在调音谷因音能冲突争执,此刻却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了乐器。
墨尘的骨笛吹响时,林砚的玉琴微微一滞——浊羽的烈与清商的雅撞在一起,像火星溅在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台下的议论声再次响起,保守派修士的脸色沉了下去。
苏引商突然加入吹奏,逐音笛的调子以俗韵为桥,巧妙地将清浊二音拧成一股绳。墨尘的骨笛渐渐放柔,林砚的琴音也多了几分灵动,当三音在和鸣钟下交汇的刹那,钟身突然亮起,将音波反射向六界——钧天阁的飞檐上,栖息的灵鸟跟着振翅;裂帛渊的和声台,夜离痕的弦段发出共鸣;忘忧巷的老槐树,铃铛果摇出相同的旋律。
墨尘吹到最后一个音符时,眼眶微微发红。他看向林砚,这位曾因他是浊羽而避之不及的清商修士,此刻正对着他点头微笑,琴身的断痕(是当年被浊羽戾气所伤)在光流中泛着温柔的光。
“好!”风离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他拍着墨尘的肩,旷野弦的光流与林砚的琴音相触,“这才是钧天阁该有的声音!”
大典的高潮在午后到来。玄岳终于放下发言稿,即兴讲述了素微夫人与夜离痕守护混音体的往事,讲到动情处,连保守派的长老都红了眼眶。当他宣布将慕清弦的旧居“忘忧轩”改为“三音馆”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三音馆的门楣上,苏引商亲手挂起一支新制的音竹笛,笛身刻着“钧天引”三字。风吹过,笛身轻响,与馆内陈列的旧物产生共鸣——慕清弦的断琴残片、苏引商的虫蛀竹笛、夜离痕的旷野弦残段,所有曾象征“对立”的物件,此刻在光流中和谐共存。
一个扎着总角的钧天阁小弟子,指着断琴残片问玄岳:“长老,这些不完美的东西,为什么要珍藏?”
玄岳蹲下身,从袖中掏出支歪孔笛——是苏引商送他的,竹身上还沾着忘忧巷的泥点。他笨拙地吹了个音,逗得小弟子直笑:“因为它们教会我们,完美藏在不完美里。就像这笛子,孔歪了,却能吹出最鲜活的调子。”
夕阳西下时,听韵台的和鸣钟再次响起。苏引商与慕清弦并肩站在三音馆前,看着修士们与乐师们交换乐器,互相讨教——墨尘教林砚吹骨笛的转音,林砚则教墨尘弹清商的泛音;周明带着小弟子们,用歪孔笛吹奏《归燕谣》,引得俗韵乐师用唢呐加入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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