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忘忧巷总被槐花香浸得发甜。和音铺的木门刚推开条缝,就有孩童的笑闹声挤进来——阿禾举着歪孔笛追着阿尘跑,笛音里混着刚学会的《融音赋》,惊飞了檐下衔泥的燕子。苏引商靠在柜台边,看着慕清弦用音藤修补一把断了弦的旧琵琶,弦音与巷口货郎的吆喝撞在一起,竟生出奇妙的暖意。
“引商姐姐,弦哥哥,陆清哥哥他们到啦!”阿禾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跑得上气不接的急促。苏引商探头望去,只见陆清背着清商琴,风离扛着旷野弦,沈辞洲捧着个装满和音果的木盒,正被一群孩童围着往铺子里挤。
“说好的三音小会,可不能少了我的共鸣石。”沈辞洲把木盒放在八仙桌上,盒盖一掀,满室都飘起清浊俗三音交织的香。和音铺的老主顾们也陆续赶来:糖画王老汉提着新做的音能灯,绣娘李嫂子带来绣着音藤纹样的桌布,连忘音村的老乐师都拄着拐杖来了,怀里抱着修复好的百音楼琵琶。
“人齐了,开奏吧?”风离调试着旷野弦,弦音震得窗台上的和音果轻轻摇晃。苏引商拿起逐音笛,慕清弦将琵琶横在膝上,两人交换个眼神,清商的温润与浊羽的沉烈先一步流淌出来,像山涧的溪流撞上崖壁的回声。
陆清的琴音紧接着加入,带着浊羽书院的韧;阿禾的歪孔笛蹦跳着插入,裹着忘忧巷的土气;沈辞洲敲响共鸣石,音波里浮着三音市集的烟火。最妙的是老乐师的琵琶,百音楼的古雅里竟掺了忘音村的纺车声,引得李嫂子用绣花针敲着竹绷子应和,针尖弹出的俗韵比糖稀还甜。
忽然,逐音笛的音藤猛地窜起,顺着每个人的乐器缠绕而上,在屋顶织成个发光的音环。音环里光影流转,竟映出过往的种种:音寂渊初遇时冰融的脆响,裂帛渊对峙时弦断的闷声,万音会决战时三音碰撞的惊雷,归音图破解时尘埃落定的轻吟……最后所有画面都淡去,只剩下此刻的忘忧巷,暖阳透过槐树叶,在青石板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快看音环!”阿尘指着环上栖息的小音灵,正是阿蛮的玉蝉音灵带着族群赶来,每个小音灵翅膀上都驮着颗和音果。果子纷纷坠落,裂开的果壳里滚出莹白的玉籽,上面刻着“新篇”二字,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苏引商拾起颗玉籽递给陆清,又分了一颗给裂帛渊跟着来的少女乐师:“该轮到你们了。”陆清的指尖刚触到玉籽,清商琴突然自发奏起新的旋律,与少女的旷野弦缠成一股,引得巷子里的孩童都跟着哼唱,连卖花的老婆婆都用竹篮打着拍子。
老乐师看着这一幕,突然对苏引商笑道:“当年总以为音能要藏在高阁里,如今才懂,最好的谱子在市井里,最灵的乐器在人心上。”他的琵琶轻轻一振,与货郎路过的拨浪鼓声完美合韵,惊得檐下的燕子又飞回来,绕着音环打了个旋。
和音铺的门板被风推开,阿禾正踮着脚在门板上写字,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这里的笛子会笑,琵琶会讲故事。”写完他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八仙桌旁,把父亲留下的那把完成的笛也放进音环——笛身的清浊俗三孔同时发光,与众人的乐器共鸣,竟让巷口的老槐树开出了三色花,花瓣上还沾着音藤的露水。
“时候不早了。”慕清弦握住苏引商的手,琵琶弦的震颤与她笛音的温热在掌心交融。音环里的光影渐渐淡去,只留下忘忧巷的暖阳与槐香,“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他们的才开始。”
苏引商望着巷子里奔跑的孩童、合奏的年轻人、笑谈的老主顾,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音寂渊的冰,裂帛渊的火,忘忧巷的土,原来所有极端的、对立的、被误解的,最终都会在人间烟火里找到和解的方式——就像清商的骨要连着浊羽的血,浊羽的血要浸着俗韵的气,而俗韵的人间,永远是所有音能最温暖的归宿。
沈辞洲正给孩子们分和音果,玉籽落在地上的瞬间,六界各地的音藤突然同时颤动。钧天阁的飞檐下,清商琴与裂帛渊的风铃共振;三音市集的糖画摊前,孩童的哨声惊动了云端的音网;无音雾海的边缘,寂音兽的嘶吼里混进了忘忧谣的调子……
“走了。”慕清弦轻轻拉了拉苏引商的衣袖。两人并肩走出和音铺,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的合奏声不会停——陆清的琴会教孩童识谱,风离的弦会带着少年们去裂帛渊,阿禾的笛会永远记得父亲的调子,而那些刻着“新篇”的玉籽,终将在六界的土壤里,长出比音藤更坚韧的希望。
巷尾的春光正浓,槐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无数细碎的音符。远处传来新的笛音,清越、沉烈、鲜活,分不清是清商、浊羽还是俗韵,只知道那是属于忘忧巷的、属于六界的、永远唱不完的和鸣。
而和音铺的门板上,阿禾的字迹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句写给所有后来者的话:
只要心里有歌,哪里都是和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