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躲啦。”现在的苏引商对着虚影笑，笛音陡然清亮，“你看，清商的月没怪你带了浊羽的星，浊羽的浪也没嫌你混了俗韵的风，连最凶的噬音草，都变成了引路的灯呢。”
虚影渐渐淡去时，断笛与逐音笛在雾中轻轻相触，化作道流光钻进笛身。苏引商忽然感觉笛身轻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那是多年来藏在心底的自卑，是“我不够纯粹”的魔咒，此刻终于随着旧笛的消散，彻底烟消云散。
船行至雾海边缘，恰逢音藤邮路的小羽带着信囊飞过。小家伙看见他们，兴奋地扑过来，信囊里掉出片音藤叶，是阿禾写的：“引商姐姐，我把你的逐音笛画在了合音殿的壁画上，旁边还画了音寂渊的雾，他们说像极了‘开始’的样子！”
慕清弦拾起叶片，叶面上的画歪歪扭扭，却把当年的冰雾画成了暖金色，笛音在雾里开出花来。“他们说得对。”他将叶片夹进随身携带的音谱集，“所有开始，无论多寒，都是为了后来的暖。”
船靠岸时，听竹坞的弟子正等在码头，手里捧着新制的音能灯。“沈先生说，音寂渊的雾怕光，以后每晚都点灯，让这里再也不是‘无声之地’。”弟子说着，将一盏灯递给苏引商，灯芯是用逐音笛的音藤纤维做的，点燃时，光里竟飘着《融音曲》的调子。
苏引商提着灯往听竹坞走，灯光在雾中拉出长长的影，与慕清弦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逐音笛的音藤顺着灯杆往上爬，缠上他的“引弦琴”，琴身突然自发奏起当年在音寂渊为她弹的第一支曲，只是这一次，弦音里再没有半分犹豫，满是“幸好没错过”的温柔。
路过当年坠崖的那片竹林时，苏引商忽然停住脚。竹枝上挂着个小小的木牌，是后来的混音体挂的，上面写着：“这里的雾会唱歌，不信你听。”她侧耳细听，果然听见竹涛里混着清商的琴、浊羽的弦、俗韵的哨，像无数人在说“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你看，”慕清弦握住她的手，琴与笛的共鸣在空气中织出光，“当年你掉下去的地方，如今长出了这么多声音。”
回到听竹坞时，暮色正浓。阿禾带着孩子们在院里等着，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支自做的笛，见他们回来，齐刷刷地吹起《融音曲》。笛声里有溪云村的土气，有三音市集的甜，还有钧天阁的清，混在一起，竟比任何完美的合奏都动人。
苏引商望着孩子们脸上的光，突然明白“笛问初心”的真正含义——她问的从不是“当年为何吹笛”，是“此刻为何敢吹笛”。答案就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在慕清弦的琴音里，在六界每个愿意侧耳倾听的角落里：因为这笛音里，藏着太多人的期待与共鸣，再也不需要躲藏。
夜深时，她将逐音笛放在窗前，笛身的音藤正顺着月光往上长，缠上了“引弦琴”的弦。琴与笛在月光下轻轻共鸣，像在说悄悄话。苏引商躺在床上，听着那细碎的音波，忽然觉得，所谓初心，就是不管走了多远，回头时总有人懂你最初的调子，而往前时，总有人愿意陪你奏完剩下的歌。
窗外的雾彻底散了，露出满天的星。音寂渊的潮声顺着风飘来，与听竹坞的琴笛和鸣，像一句温柔的告白，也像一句笃定的承诺：那些曾让你害怕的，终将成为你勇敢的理由；那些你不敢发出的声音，终会在懂你的人心里，开出最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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