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上同心广场时,那些留下的乐器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清商琴的冰弦碰着旷野弦的火丝,弹出《同尘曲》的尾章;糖画哨滚进陶埙的腹腔,吹出《雨韵曲》的片段;连孩子们遗落的竹片,都被晚风推着在石板上敲出《巷尾谣》的节奏。
苏引商与慕清弦折返时,正撞见这奇景。音灵们趴在琴头弦尾,用翅膀轻轻拨弄,像群偷练的学徒。玉蝉音灵带着小羽落在“引弦琴”上,翅膀抖落的金粉在琴身拼出个“续”字——是阿蛮的灵韵在说,歌还没唱完呢。
“你听,它们在等明天。”慕清弦指尖拂过自动震颤的琴弦,琴音与远处音藤邮路的金粉共鸣,在夜空织出星子般的光。广场边缘,几个没走的孩童正围着石碑转圈,用炭笔在碑座上画满音符,每个音符里都裹着和声雨的甜气。
裂帛渊的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鼓点,是玄岳长老带着族人在跳“融音舞”。鼓点里混着清商的编钟声——原来钧天阁的弟子跟着去了裂帛渊,把编钟架在了鸣沙台上,冰寒的钟鸣撞进滚烫的鼓点,竟生出种血脉贲张的温柔。
“忘音村的灯还亮着。”苏引商望着人间的方向,逐音笛的音藤指向夜空,那里正飘着无数孔明灯,灯面上写满了字:“谢谢你们的笛”“清商琴原来会笑”“我家娃能听懂寂音兽说话了”……最亮的那盏灯上,是老乐师的笔迹:“音能不是法术,是让心说话的舌头。”
三更时分,广场中央的石碑突然裂开道细缝,缝里钻出株嫩苗,茎秆上缠着清浊俗三色纹。慕清弦认出那是用两片和音果壳种出的苗,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枝叶很快爬满碑身,开出朵巨大的花,花瓣上浮现出六界生灵的笑脸:阿禾教混音体吹笛,风离给钧天阁弟子讲旷野弦的故事,沈辞洲在裂帛渊的石壁上补刻史册……
“这是……和声花。”苏引商的笛音轻轻触碰花瓣,花芯立刻喷出金粉,落在所有乐器上。清商琴的断痕处生出新木,旷野弦的磨损处补上了音藤丝,连王老汉那支掉了角的糖画哨,都变得晶莹完整。乐器们像是活了过来,自发组成新的合奏,这次的调子,竟带着孩子们刚编的《续和谣》。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批赶早的人发现,同心广场的石板缝里冒出了音藤,藤叶上结着小小的信囊。拆开来看,里面是昨夜乐器们的合奏谱,谱尾都署着“六界共笔”。有个裂帛渊的小姑娘捧着谱子红了眼,她认出其中一段浊羽调,是她早逝的哥哥生前最爱弹的,此刻竟与清商的《观云曲》缠成了双生花。
苏引商与慕清弦站在广场入口,看着人们捧着谱子互相请教:钧天阁的弟子教裂帛渊少年清商的转音,人间货郎帮仙门乐师调陶埙的音准,连寂音兽都用鼻尖点着石板上的音符,跟着哼鸣。阳光爬上和声花的花瓣,将所有人的影子都织进花影里,像幅流动的《六界和鸣图》。
“沈先生说要把今天记进史册的续篇。”慕清弦望着那株愈发繁茂的和声花,琴身的“商弦和鸣”四字在光中发亮,“他问该叫什么名。”苏引商笑着举起逐音笛,笛音与朝阳撞出金芒:“就叫《生生不息》吧——你看,我们停下了,他们还在唱呢。”
远处的溪云村传来孩童的笛音,正是用当年那批音竹苗做的新笛,笛声里混着清商的晨露、浊羽的晚风、俗韵的炊烟,往同心广场飘来。和声花的花瓣轻轻颤动,将这笛音裹进新的花苞里,那些花苞正蓄势待发,要往六界的每个角落送去——送去那些没说完的话,没唱完的歌,和那句藏在风里的约定:
“明年此时,还在这里,接着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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