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石窟的空气像凝固的铅。
阿商踩着碎音铺就的石阶向下走,每一步都能听见脚下传来细微的呜咽——那是被封印在石头里的记忆,是单音族不敢触碰的痛楚。石壁上嵌着无数音能结晶,里面封存着音能战争的画面:灰黑色的掠夺音波吞噬彩色星云,混音体生灵在尖叫中消散,单音族的孩子抱着断裂的骨笛,站在燃烧的家园前发呆。
“这就是你们追求的和鸣。”单音族大长老的声音在石窟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站在石窟中央的记忆池边,池水中翻滚着漆黑的音波,“当年我们敞开怀抱接纳混音体,换来的却是家园被毁,亲人离散。”
阿商停下脚步,看着记忆池里浮现的画面:一个单音族女子正将螺旋纹骨笛递给一个浊羽族男子,两人的音波交织成彩虹;可下一秒,浊羽族的大军就冲破了防线,女子在爆炸中化作星尘,男子握着骨笛的手沾满了鲜血。
“背叛的滋味,你们不懂。”大长老猛地挥手,记忆池中的画面剧烈晃动,“你们六界的和鸣是建立在虚假的和平上,迟早会重蹈我们的覆辙!”
阿商没有反驳,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记忆果。那是临行前阿弦爷爷塞给她的,里面封存着六界最痛的记忆。她将记忆果抛向记忆池,果壳裂开的瞬间,无数画面倾泻而出——
钧天阁的听韵台上,慕清弦亲手折断苏引商的逐音笛,少女的眼泪落在碎笛上,晕开血色;裂帛渊的回音壁前,夜离痕的旷野弦缠住苏引商,弦断的刹那,他的身体化作漫天音蝶;音寂渊的礁石旁,苏引商用自己的神格净化浊羽,最后一缕笛音消散在雾里……
“我们懂。”阿商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石窟的压抑,“我们也经历过背叛、牺牲、撕裂。钧天阁曾视浊羽为洪水猛兽,裂帛渊曾发誓要颠覆仙门,可最后站出来结束战争的,恰恰是被视为‘禁忌’的师徒,是被唾弃的混音体。”
记忆池中的黑白画面与彩色画面开始重叠:单音族的孩子抱着断裂的骨笛,与裂帛渊的孤儿抱着破碎的琴弦;单音族的家园在战火中燃烧,与钧天阁的结界在浊羽中崩塌。两种不同的创伤,竟有着惊人相似的轮廓。
“看到了吗?”阿商指向记忆池,“痛苦是相通的,恐惧是相通的,连自我保护的方式都如此相似。你们锁住骨笛,我们刻下归音图,其实都是怕了,怕再次失去,怕再次受伤。”
大长老的身体剧烈震颤,他望着记忆池中苏引商自毁神格的画面,又看了看石壁上单音族先祖锁起骨笛的背影,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可我们……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再相信了。”
“相信不是忘记伤痛。”阿光的声音从石窟入口传来,他扶着之前的使者走进来,使者的手臂上还留着净化刑具的烙印,“是带着伤疤,依然敢伸出手。”
使者走到大长老面前,将一片记忆晶核碎片递给他:“长老,这是从掠音巢找到的,是当年背叛事件的全部记录。”
晶核碎片在记忆池的光芒中展开——原来当年的背叛是单音族内部的极端派策划的,他们故意挑起与浊羽族的冲突,只为巩固“纯音至上”的理念。那个死去的单音族女子,其实是被自己人设计的爆炸所伤;那个握着骨笛的浊羽族男子,后来用余生守护着两族边境的和平。
“我们被骗了……”大长老瘫坐在地,记忆池中的黑色音波开始翻涌,“我们用百年的仇恨,守护着一个谎言……”
就在这时,记忆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六界的创伤记忆与单音族的创伤记忆在池中旋转、融合,那些黑色的、彩色的、痛苦的、愤怒的音波交织在一起,竟凝结成一颗七彩的星核。星核缓缓升起,悬在石窟中央,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这是……”阿商伸出手,星核落在她的掌心,传来熟悉的悸动——那是和鸣果的气息,是所有伤痛被理解、被接纳后,沉淀出的温柔力量。
石窟的石壁在星核的光芒中裂开,露出后面隐藏的壁画。那是一幅未完成的和鸣图,画中六界与未知域的生灵手拉手围绕着螺旋音能,只差最后几笔就能连成完整的圆圈。画的角落,刻着一行小字:“创伤是镜子,照见彼此的模样。”
“原来先祖从未放弃。”大长老抚摸着壁画,老泪纵横,“他们留下这面墙,就是等着有一天,我们能有勇气完成这幅画。”
阿商将掌心的和鸣星核贴近壁画,星核化作一道流光,填补了壁画最后的空白。完整的和鸣图发出璀璨的光芒,石窟里的碎音不再呜咽,而是随着光芒轻轻吟唱,像是在诉说着和解的喜悦。
“六界的和鸣节快到了。”阿商望着大长老,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今年,我们想邀请单音族一起庆祝。不是作为赎罪,不是作为妥协,是作为平等的朋友,分享彼此的音乐,讲述彼此的故事。”
大长老看着记忆池中逐渐变得清澈的音波,那里倒映着他年轻时与混音体女子并肩的画面,这一次,画面没有中断,他们的音波一直交织着,飞向遥远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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