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音林的新苗区飘着层薄雾,雾里裹着六界与星海的音能气息,闻起来像混了清商琴香的星尘,又带着点地脉泥土的腥甜。
阿溯蹲在苗床前,指尖悬在一株幼苗上方。这苗的根须缠着星音族的螺旋纹,叶片却透着原音族的土黄色,是她用“三听原则”培育的第一株平衡苗。此刻,苗尖的嫩芽正微微蜷缩,像只怯生生的虫,不敢触碰空中流动的音波。
“别急,先听听自己的心跳。”阿溯轻声说,四音笛在唇边吹出极轻的“守己调”。笛声刚落,幼苗的根须突然舒展,螺旋纹与地脉纹像呼吸般交替起伏——这是“三听”的第一听:先懂自己的节奏。
苗床另一头,阿土正用小手拍打着地面。地脉音能顺着他的掌心渗进泥土,滋养着那些来自死寂星带的寂音苗。这些苗通体银白,叶片总保持着半卷的姿态,像不愿睁开眼的新生儿,稍强的音波就会让它们瑟瑟发抖。
“它们怕吵。”阿土仰起脸,鼻尖沾着泥土,“爷爷说地脉从来不会跑,所以等得起。”他学着阿溯的样子,吹起原音族的“静息调”,调子像午后的树荫,把躁动的音波都轻轻按住。果然,寂音苗的叶片慢慢展开了些,银白的叶面上,竟映出归音树的影子。
玄澈推着装满音能记录仪的木车走来,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吱呀”的轻响。他蹲下身观察一株枯萎的幼苗,根须上的螺旋纹与地脉纹缠成死结——这是上周急于“速成”的失败品,有人跳过“三听”,强行用高温音波催它生长,结果根须全烂了。
“就像炖肉不能用猛火。”阿溯拨了拨苗旁的露珠,露珠里映着幼苗临死前的挣扎,“该让地脉音慢慢渗,螺旋音慢慢绕,急了就成一锅糊。”
正说着,新苗区的警报铃突然轻响。一株混了单音族与异音族基因的幼苗叶片发灰,叶脉里的音波乱成一团。阿溯立刻用四音笛圈出隔离带,笛声里加了点王老汉的“柴火音”——俗韵的烟火气最能安抚紊乱的能量。
“它在怕自己不够‘纯’。”阿土凑近看,发现幼苗的根须正拼命排斥异音族的彩色纹路,“像单音族长老说的,总觉得杂了就不好了。”
玄澈突然取出片回声叶,叶面上是纯刚传来的单音古调。笛声刚起,幼苗的抖动就慢了下来——那调子清越却不尖锐,像在说“纯不是只有一种样子”。更奇妙的是,异音族的彩色纹路没有消失,反而在单音的映衬下,显出种柔和的层次感。
“三听的第二听,是懂别人的好。”阿溯笑着给幼苗松了松土,“就像单音族的清越配异音族的绚烂,不是乱,是像彩虹有了白底色。”
最棘手的还是寂音苗。这株从死寂星带移来的幼苗,总把自己裹成个银球,拒绝任何音能靠近。阿溯与阿土试过清商琴的温润、地脉鼓的厚重,甚至王老汉的馄饨汤音,都没能让它舒展。
“或许它就喜欢安静。”阿溯突然停下所有尝试,只是坐在苗旁,阿土也跟着坐下,两个孩子什么都不说,就陪着它看雾散、看云飘。三天后,当第一缕阳光落在苗尖时,银白的叶片竟悄悄张开条缝,缝里透出点极淡的绿——是归音树的颜色。
“原来第三听,是懂‘不打扰’。”阿溯恍然大悟,“有些音能就像冬雪,不用催它化,等春天到了,自然会润进土里。”
傍晚的新苗区突然热闹起来。单音族的孩童来给幼苗吹晨练曲,原音族的老人带着地脉水来浇灌,星音族的螺壳灯在苗床上方亮起,连王老汉都端来新熬的米汤,说给幼苗“添点人间气”。
阿溯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现所有幼苗都开花了。花瓣上的音纹清清楚楚:星音族的螺旋标着“来自星海”,地脉纹旁写着“生于厚土”,寂音苗的银白瓣上刻着“喜静”,单音与异音的混色瓣上记着“和而不同”。这些标记组成的“万域家谱”,像张摊开的地图,每个名字都有自己的来处。
“它们都认得自己了。”阿土指着一朵花,花瓣上的地脉纹缠着条细小的银线——是寂音苗的须,“还交上朋友了。”
阿溯的四音笛突然自发奏响,笛声里没有复杂的技巧,只有简单的“守护调”。新苗区的雾重新升起,这次的雾里,所有幼苗的音波都在轻轻应和,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声,正跟着同一个节奏,慢慢走向远方。
她知道,这些幼苗永远不会长成一模一样的大树。有的会像归音树般扎根大地,有的会像星音柱般伸向天空,有的会像寂音石般守着寂静,有的会像单音族的骨笛般清越——但它们的根须,终将在地下悄悄相连,在风里唱着各自的歌,却又默契地踩着同一个宇宙的节拍。
而那株曾拒绝一切的寂音苗,此刻正对着归音树的方向,开出了第一片带绿边的银叶。
新苗区的月光带着星尘的凉意,落在那株初绽绿边的寂音苗上。阿溯披着玄澈送来的星纹披风,指尖轻触银白叶片——叶面上,归音树的绿痕正顺着叶脉慢慢游走,像条胆怯的小鱼,在寂静的河水里试探着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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