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音树的根系在地下织成细密的网,最深处缠着一缕半透明的音丝。阿溯跪在树洞里时,指尖刚触到那缕丝,整棵树突然发出共鸣,树纹里渗出的光滴在地面,拼出苏引商的字迹:“根须会记得所有埋在土里的话。”
树洞里的光阴沙漏正在倒转,沙粒落在光滴拼出的字迹上,竟显露出被泥土覆盖的刻痕:那是阿澈年轻时的笔迹,写着“归音笛的真正力量,是让每个吹笛人都敢走自己的路”。刻痕边缘还留着孩童的指印,阿溯认出那是自己小时候的——当年他总爱趴在树洞边,用指甲抠挖这些字,以为能找到藏起来的糖果。
“你看这指印的深浅。”时茶的声音从树洞口传来,他手里捧着那卷遗憾谱,谱册的空白页上正自动浮现新的字迹,“小时候觉得天大的事,长大了再看,不过是树纹里一道浅痕。”他翻开谱册,指着其中一页,那里画着归音树的幼苗,旁边写着“所有参天的故事,都始于一粒不敢发芽的种子”。
阿溯顺着根须的走向往深处摸索,指尖突然触到块冰凉的东西。刨开周围的腐叶,竟是半块断裂的归音笛——笛身上的裂痕与他怀中倒序琴的断纹完美咬合。拼接的瞬间,树洞里突然回荡起三重声音:阿澈教他吹笛时的叹息,苏引商修补竹笛时的轻笑,新生灵用气味音能发出的咿呀声,这三种声音缠绕着上升,在树顶开出朵半透明的花。
“这是‘传承音蕊’。”时茶将遗憾谱放在花蕊下,谱页上的字迹开始与花蕊的纹路重合,“每个时代的犹豫与勇气,都会让它多开一瓣。”他指着其中一瓣上的细小缺口,“这是你当年摔断归音笛时留下的,后来苏引商补笛的丝线,恰好绕在缺口上。”
树洞外传来孩童的惊呼,阿溯探头望去,只见那些逆音族幼童正围着归音树转圈,他们用正序语言唱着新编的童谣,每唱一句,树身就多出一道新的刻痕。其中一个幼童突然指着树干上的光斑,喊出“和鸣”两个字——这是他学会的第一个正序词语,话音刚落,光斑里竟浮出苏引商的虚影,她笑着朝幼童伸出手,指尖与光斑外的幼童相触,激起一圈细碎的音浪。
阿溯低头看向拼接好的归音笛,笛孔里渗出细碎的光粒,在空中拼出祖父的虚影。他正站在归音树的幼苗前,将半块归音石埋进土里,嘴里念叨着“等它长成,就没人再为‘不同’吵架了”。虚影消散前,祖父突然转头看向阿溯,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你看,我们都在自己的时代,种着同棵树。”
时茶这时将光阴壶挂在树杈上,壶嘴对准传承音蕊,茶水缓缓滴落,每滴水里都裹着个小小的选择:有人在裂帛渊放下武器,有人在蚀音沙海拾起裂笛,有人在忘忧巷的月光里,将自己的错音谱子贴在墙上。这些选择在花蕊里交融,竟让音蕊多出片带着倒序琴纹路的新瓣。
“该让它见见阳光了。”阿溯抱起拼接好的归音笛,往树洞外走去。刚走出洞口,归音树突然剧烈摇晃,所有刻痕同时发光,在树干上拼出完整的“和鸣谱”。谱子的最末端,有行从未见过的字迹,像是无数人共同写下的:“所谓传承,是让后来者敢站在我们的肩膀上,走得更远。”
树顶的传承音蕊突然飘落,化作无数光粒融入万域的音能流里。阿溯看见蚀音沙海的包容沙开始发光,裂帛渊的浊羽与清商音波相拥,星海的单音族正在学习错音对位法——这些画面里,每个生灵的脸上都没有犹豫,只有“就这样走下去”的坦然。
他低头抚摸归音笛的裂痕,忽然发现那些修补的痕迹里,正渗出淡淡的绿意,顺着笛身蔓延到掌心,与手背上的音痕连成一片。归音树的年轮在脚下轻轻转动,每圈纹路里都藏着不同的故事,却在转动中渐渐合成同一道旋律——那是光阴和鸣的余韵,也是所有选择共同谱成的,未完待续的序章。
归音树的年轮转动得愈发明显,树身的裂纹里渗出粘稠的音脂,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阿溯俯身去看,水洼里竟倒映着三重时空的叠影:最底层是祖父种下幼苗时的模样,他用手掌丈量树干的粗细,指缝漏下的阳光在泥土上画出细碎的光斑;中间层浮着阿澈年轻时的身影,他背着半块归音笛走过树旁,衣角扫过新生的枝丫,带起一串青涩的音波;最上层是此刻的自己,指尖与归音笛的裂痕相贴,掌纹与树纹在水洼里交织成网。
“音脂会显影,藏在年轮里的话都能看见。”时茶蹲在水洼边,用树枝轻轻搅动,水面顿时泛起涟漪,映出更多被时光掩埋的画面:苏引商曾在树洞里藏过一本音能笔记,扉页上写着“归音不是同化,是让每种声线都找到自己的频率”;慕清弦自毁琴骨前,曾在树干上刻下自己的琴谱残章,那些跳跃的音符里,藏着对单音族极端派的劝诫;连那个白发老者的共鸣石,最初也是埋在这棵树下的,石面刻着“等风波平息,就带他来听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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