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这笔买卖……”
“怕是要比你想象的,贵得多啊。”
顾长清的话,精准地扎在沈十六最敏感的神经上。
沈十六没理他。
他攥着那个脏污布卷,大步流星,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地方。
身上的飞鱼服,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脏手抚摸过,透着令人作呕的黏腻。
雷豹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大人,留步。”
身后,苟三姐那粗粝的嗓音再度响起。
沈十六的脊背一顿,停住了,却没有转身。
顾长清倒是来了兴致,他转过身,好整以暇地回望。
苟三姐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抱在胸前。
脸上的刀疤在巷口昏黄的灯笼光下,像一条盘踞的蜈蚣。
“人情债,我苟三姐记下了。”
“买卖是买卖,规矩是规矩。”
她的视线落在沈十六挺直的背影上。
“我的人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这笔账,我也要算。”
“所以,我送沈大人一个添头,不算在你那个人情里。”
苟三姐朝地上“呸”地吐了口唾沫,走到院门口。
“那三个人,不是自己想不开,跑去鬼宅撞邪的。”
“他们是被人雇去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紧绷的空气。
沈十六终于转过身。
他隔着几步的距离,一双眼睛重新审视着这个女人。
顾长清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沈十六的侧后方。
这个位置,正好能将两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雇?”雷豹愕然出声。
“谁他娘的会雇人去那种鬼地方?”
“自然是想发财的人。”
苟三姐冷哼一声。
“最近黑市上有人放话,出高价。”
“找胆子大的去安远侯府里‘探宝’。”
“说当年侯爷倒台前,藏了一批没来得及转移的财宝在府里。”
“画得有鼻子有眼,连藏宝的地点都说得含含糊糊。”
“瘸腿老张,夯货,还有哑巴朱家的崽子。”
“就是被那高额的赏钱迷了心窍。”
“三个人都想去发这笔横财。”
苟三姐不带任何情感的叙述着。
“他们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成了凶手戏台上的第一拨祭品。”
一番话,信息量大到让雷豹的脑子瞬间宕机。
之前所有的推测,在这一刻被推翻。
这不是什么误入鬼宅的倒霉蛋!
凶手不仅仅是在宅子里布下杀人机关。
他还在外面,在整个京城的地下世界,撒下了致命的诱饵。
他在用一条条不值钱的人命,向所有对那座侯府心存觊觎的人,发出警告。
“原来如此。”
顾长清低声自语。
“剧本……原来是从这里开始写的。”
杀人,还要诛心。
凶手要杀的,不只是闯入者,他要杀的,是人心里的贪念。
沈十六攥着布卷的手指收得死紧。
这个案子,已经从一桩诡异的连环杀人案。
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特定目标的连环谋杀。
苟三姐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她重新靠回门框上,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话我说完了,沈大人。”
“我的人不能白死,我等着你给我一个交代。”
她这是在用沈十六刚刚欠下的人情,反过来催逼他。
沈十六没有回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带着怒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条让他感到窒息的巷子。
马车里,气氛凝重。
雷豹几次想开口。
都被沈十六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谁碰谁死”的煞气给逼了回去。
只能憋屈地缩在角落。
沈十六靠着车壁,一言不发。
视线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可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是苟三姐那张布满刀疤的脸。
和那个被他捏在掌心、仿佛还带着烂泥巷污秽的布卷。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顾长清则与他截然相反。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从怀里摸出炭笔和一张干净的纸。
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微光,自顾自地写写画画。
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唔”“有意思”之类的低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回十三司。”
不知过了多久,沈十六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马车停稳,他率先下车,将那个脏布卷“啪”地一声扔在桌上。
发布了第二道命令。
“薛灵芸。”
“去案牍库,找永熙十三年,安远侯府灭门案的所有卷宗。”
“我要全部。”
雷豹精神一振,立刻反应过来。
既然凶手在用这种方式“守护”侯府。
那么他的动机,必然和当年那场血洗满门的惨案脱不开关系!
查旧案,才是破今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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