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整个诏狱只听得见“哗哗”的纸张翻动声。
雷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低声对顾长清说:“顾先生,你说这……”
“这事儿是真的?那可是刘侍郎啊!”
顾长清没有看他。
只是注视着薛灵芸的动作。
平淡地回应:
“是不是真的,记录不会说谎。”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薛灵芸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抽出其中一卷,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然后抬起头。
“沈大人,查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说。”
“大虞历,承德二十七年秋。”
“安远侯府满门被灭,京兆府定案为江湖仇杀。”
薛灵芸一字一句地念着。
“同年冬,仅隔三个月。”
“通政司副使刘瑾贤,因‘理清漕运积弊有功’。”
“被破格提拔为户部右侍郎。”
“次年春,调任吏部,官至左侍郎。”
“理清漕运积弊有功……”
沈十六重复着这几个字。
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动机,时间,人物,全部吻合。
鬼宅索命的背后。
竟然真的是一桩被掩盖了十年的惊天贪腐大案和灭门惨案。
而凶手,是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重臣。
这已经不是一个案子了。
这是一个政治炸弹。
一旦引爆,足以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
沈十六在囚室前来回踱步,铁靴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执掌十三司,是皇帝的刀。
可这把刀,是用来对付皇帝的敌人的。
严党是,但刘瑾贤……
他是严党的臂膀,动他,就是向整个严党宣战。
十三司虽然凶名在外。
但和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严党相比。
无异于螳臂当车。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案子压下来。
将周寻以刺杀朝廷命官、滥杀无辜的罪名正法,将所有知情人灭口。
这样,一切都能恢复平静。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了顾长清。
“顾长清。”
这一次,他又是叫了他的全名。
顾长清抬起头。
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灯火下。
清澈得有些不近人情。
“沈大人,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的交易了吗?”
他的话语很轻,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沈十六的耳中。
“皇上要的是‘真相’。”
“现在,真相就在眼前,只是它有点烫手。”
他没有劝说,没有分析利弊。
只是陈述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皇帝要真相。
沈十六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
他能坐上这个位置。
就是因为皇帝需要一把能为他挖出所有脓疮的刀。
无论那脓疮长在谁的身上。
退缩?妥协?
那他就不是沈十六,更不配做这把刀。
诏狱里的灯火彻夜未熄。
而另一处府邸的烛光。
也同样摇曳着人心的算计。
东宫。
太子宇文朔正临窗而立。
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身后,一名心腹幕僚正低声汇报着什么。
“……十三司的沈十六,抓到了当年安远侯府的遗孤。”
“据说,已经撬开了嘴,问出了主谋是刘瑾贤。”
宇文朔转过身。
他的面容与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
但更显年轻,也多了一丝阴柔的锐利。
“刘瑾贤……严嵩那条最会咬人的老狗。”
他低声自语,随即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这是个机会。”
“一个扳倒严党一根手指的机会。”
他看向自己的心腹,压低了话语:
“想办法,把安远侯府遗孤在十三司。”
“并且已经招供刘瑾贤是灭门主谋的消息。”
“不动声色地递给都察院的‘铁面御史’魏征。”
“他最恨贪官污吏,只要让他闻到血腥味。”
“他会第一个冲上去撕咬。”
“殿下英明!”
宇文朔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重新望向窗外的夜色。
幽深的院落里,风雨欲来。
同一时刻,十三司诏狱。
沈十六做出了决断。
他转身,大步走向囚室。
对看守的缇骑下令:
“把周寻的口供,一字不漏地录下来。”
“让他画押!”
随后,他拿起薛灵芸整理出的那份卷宗。
和刚刚录好的口供,快步向外走去。
“头儿,你去哪?”雷豹连忙追问。
沈十六的脚步没有停顿。
声音从前方传来。
“备马,备我的腰牌!”
“我要连夜入宫,面见圣上!”
他选择。
将这把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刀。
亲手交到那位真正的持刀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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