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刚来那天,他还给了咱们一个下马威,差点没把咱们扣在城门口。”
“那是演戏。”顾长清咳嗽两声,每一次震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周烈的下马威,太刻意了。”
顾长清喘匀了气,继续说道,“一个真正想杀我们的总兵。”
“不会在城门口大张旗鼓地刁难,那是给外人看的。尤其是……给贺兰山的眼线看的。”
沈十六回忆起那天周烈的表现。
那个满脸横肉的武夫,虽然满口粗话,阻拦他们入城。
但实际上并未没收他们的兵器,甚至在检查文书时,故意拖延了时间。
让贺兰山的探子以为双方已经结仇。
“你是说,周烈早就怀疑贺兰山了?”沈十六问。
“不仅是怀疑。”顾长清摇摇头,“宣府是京畿门户,重镇中的重镇。”
“皇帝陛下……那个多疑的老头子,怎么可能让贺兰山一家独大?”
“周烈就是那颗钉子。”
“贺兰山敢动手,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局面。以为周烈会乐见其成,借刀杀人。”
顾长清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猛地抓住沈十六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信号。”
“什么?”
“看天上。”
沈十六和雷豹同时转头看向洞外。漆黑的夜空中,风雪依旧狂暴。
突然。
咻——!
一声尖锐的啸叫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紧接着,一朵绚烂至极的赤红色烟花在远处的夜空中炸开。
那不是普通的烟花,那是十三司特制的“穿云箭”。
加了磷粉和镁粉,即便在暴风雪中也能燃烧数息不灭。光芒将半个山谷映得血红。
那是公输班的手笔。
几乎是同一时间。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
那不是雪崩,那是千军万马奔腾的蹄声。更远处,沉闷的号角声呜呜吹响。
苍凉而肃杀,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听到了吗?”顾长清靠在石壁上,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潮红。
“这是宣府大营的主力骑兵。周烈这只黄雀,终于肯露头了。”
此时,崖顶。
贺兰山正暴跳如雷地指挥亲兵往悬崖下扔石头和火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搜!”
“哪怕把这山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两个混账!”
一名副将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脸色惨白如纸,甚至跑丢了一只鞋。
“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贺兰山一脚踹过去,“天塌了吗?”
“真是天塌了!”副将指着身后,“周……周烈反了!不,是周烈带兵杀过来了!”
“满山遍野都是人,那是宣府的主力!甚至还有神机营的火炮!”
贺兰山僵住了。他那张狂傲的脸瞬间扭曲,五官错位。
“周烈?他疯了吗?他怎么敢擅自调兵?没有兵部的堪合,他这是造反!”
轰!
一发实心炮弹呼啸着砸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几棵合抱粗的松树应声而断,木屑纷飞。
这是回答。
这不是小打小闹的冲突,这是正规军的围剿。
“报——!后路被断了!左卫、右卫的兄弟被冲散了!”
“报——!神机营已经架好了炮位,正在向中军校射!”
“报——!周烈喊话,说……说奉旨讨逆。”
“贺兰山勾结妖道,谋害钦差,格杀勿论!”
一个个坏消息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得贺兰山头晕目眩。
奉旨讨逆?
哪来的旨意?
皇帝远在京城,怎么可能这么快下旨?
除非……这道旨意。
早就写好了,一直在周烈手里,就等着他贺兰山露出獠牙的那一刻。
“宇文昊……”贺兰山咬牙切齿地念出那个名字。一股透彻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好狠的心思,拿亲儿子一般的沈十六做饵,就为了钓我这一条鱼?”
山崖下,石洞内。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火光冲天,将黑夜烧成了白昼。
顾长清感觉身体里那股寒意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亢奋。
“扶我起来。”
“您这样还能走?”
雷豹虽然嘴上损着,手下动作却极轻柔,和沈十六一起将他架了起来。
“走不动也要走。”
顾长清整理了一下那件已经被体温暖干的单衣。
虽然狼狈,但脊梁挺得笔直,“大戏开场了,我们怎么能缺席?”
“上来。”沈十六再次蹲下身。
“又背?”
顾长清皱眉,“有损斯文。”
“少废话。”沈十六一把将他捞到背上。
“省点力气,待会儿还要留着命看贺兰山怎么死。”
这一回,顾长清没再拒绝。
三人走出石洞。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东方天际,一抹鱼肚白正在撕裂黑暗。
云层破开,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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